第187章

翌日, 怡園門口。

宋景城的馬車緩緩停下。

阿風上前來掀簾櫳,宋景城低頭下了馬車。

怡園在京郊, 是早前一處荒廢的皇家園林。

很少有人記得起。

前年, 齊王封了親王, 平帝就將怡園賜給了齊王做封賞。怡園太過偏僻, 能記起的人其實很少, 宋景城讓人給齊王捎話, 找最隱秘的地方見面,齊王便答復了怡園。

竟然是怡園, 宋景城垂眸。

齊王一直想拉攏他,他順水推舟, 要在京中最隱秘地方見面。

最隱秘的地方,也是藏人最好的地方。

宋景城心底澄澈。

怡園內的小廝上前:“宋大人嗎?”

京中來往這裏的人實在少得很, 齊王早前有交待,他要認出宋景城並非難事。

見宋景城點頭,小廝就道:“宋大人請隨我來,王爺已在園中恭候。”

宋景城看了眼阿風,阿風會意。

待宋景城走後,便上前詢問旁的小廝:“這位小哥,這次出來得急,馬車上的馬匹忘了喂。先前就一直在鬧別扭, 走到半途就不肯走了,晚了好些時候才到怡園。怡園的馬棚子裏是否有食草,可以先給我家的馬喂些, 否則,今晚怕是回不去京中了。”

小廝想了想,擺擺手同他道:“那你隨我來。”

阿風連忙道謝。

隨後上了回了馬車,駕車隨小廝從側面入園。

怡園內,宋景城由小廝領著,從怡園正門往內走。

小廝的話不多,宋景城也不問。

只是一路走,一路不動聲色打量周遭。

不多時,小廝在湖心亭前停下,入內詢問了一聲,而後出來,朝宋景城做了相請的姿勢:“宋大人,請!”

宋景城也不推辭,他掀起簾櫳,宋景城便淡然入內。

湖心亭內,齊王悠閑坐在石凳上,一面品著酒,一面饒有興致欣賞著湖心對面的歌舞。

見到他來,也不起身,只是嘴角略微勾了勾,說道:“宋大人坐。”

喚的是宋大人,恭維他,也是在試探他。

宋景城幽幽道:“齊王好興致,前日宮中才出了變故,今日就在怡園欣賞歌舞。”

齊王笑著轉眸:“宮中的變故與我無關,何故影響我欣賞歌舞。”

齊王好顏面,又好享樂,無心權位之爭,京中無人不知。

就似前年端午,花重金買了一支龍舟隊伍,就是要奪第一才肯罷休,這樣荒唐的舉動,放在齊王身上數不勝數。

所以即便近來平帝有意扶持,他也有心表現得積極進取,但旁人都知曉,不過是被平帝逼急了,敷衍了事。齊王若是有心爭皇位,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故而宮中事變,太子即便除掉了三皇子,軟禁了平帝,卻也沒有對齊王動手。

於太子而言,這樣貪戀享受,又玩物喪志的人,除掉沒有大影響,留著,卻興許有大用處。

齊王也就像無事的人一般,在怡園裏喝著小酒,看著歌舞。

所以,齊王像先前那般應他,並無不妥。

宋景城無心和他繞圈,在他一側落座,身後的美人上來給他添酒,他默默端起,一口飲盡。

美人又再添酒。

宋景城又一口飲盡。

到第三杯上頭,美人都有些遲疑看向齊王,齊王才轉過頭來,朝美人擺擺手,美人才低頭退出了湖心亭中。

齊王便笑:“既然宋大人喜歡我這裏的酒,不妨日後多來。”

宋景城放下杯盞,清冽道:“齊王殿下有好酒,自然趨之若鶩。”

齊王便朗聲笑起來,又舉起手中杯盞敬他。

宋景城閉目飲盡,卻之不恭。

齊王又拍拍手,湖心亭對面的樂師和歌舞也盡數退去,這湖心亭內就顯得格外清靜。

宋景城指尖輕叩杯沿,等他開口。

果然,齊王轉眸看他,陰冷的目光裏透著幾分洞察,仿佛要將他看穿一般:“我不明白,早前我有心拉攏宋大人,宋大人不僅回絕了,更在父皇面前使了我不少絆子,險些讓父皇將我這個親王的名號都廢了去……”

宋景城斜眸看他,原來他都知曉是自己在背後動作。

齊王見他有反應,便繼續道:“我在京中裝傻充愣,不過為了博一個不爭的“好名聲”,宮中和朝中都有不少眼線,有人似乎咬住我的人不放,尋根究底,有意讓老三拔掉我不少羽翼。”

言罷,戲謔看他:“這些我都可以理解,不理解的是,為何父皇有心扶我的時候,宋大人在背後使了不少陰手,讓我處處受制,捉襟見肘;而太子逼宮,父皇被軟禁宮中,我都淪為棄子的時候,宋大人偏偏來我這裏示好,飲酒?”

宋景城笑了笑,也不應聲。

好似任由他試探一般,眸色暗沉,猶若古井無波。

齊王果然也笑起來:“莫非,宋大人有旁的目的?”

宋景城哪裏會輕易被他看出端倪,他笑,他便也笑:“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亙古不變。我先前認定東宮是良主,必定殫盡竭慮。但太子不聽我勸,知曉三皇子要逼宮,不僅不懂借勢而為,和君上修復父子關系,還激進逼宮,將君上軟禁宮中。既然我勸不住,便不勸了。成大事者,心性城府缺一不可,東宮缺了些火候,還缺了上位者的眼界和心氣。成王敗寇,敗也是遲早的事……”言及此處,頓了頓,又看向齊王,“下官如此說,不知齊王殿下是否還認為我有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