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胡大夫不是不讓爺爺喝酒嗎?”她放下手中的書卷,輕蹙著眉頭,認真看他。

段旻軒不是個隨性的人。

不會明知老爺子身體不好,還主動去尋老爺子喝酒的。

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他和老爺子,她都上心。

才會如此問。

段旻軒便笑眼盈盈看著她,輕聲道:“是老爺子要喝的。說我們二人才從暴雨滑坡中撿回一條命,依照軍中的規矩,要喝喝酒去去晦氣。你方才停藥不久,不宜喝酒,老爺子就讓我代你一道喝了。”

他娓娓道來,說的不似有假。

孟雲卿就問:“喝了多少?”

她知曉他是不能飲酒的。

“兩碗,其余都是老爺子喝的。”他也如實應她。

孟雲卿瞪圓了眼睛,問道:“你明日還能去衙門?”

這幾日,都是過了晌午就要衙門幫忙的,賑災和安撫流民是大事,耽誤不得,連她都知曉的。

段旻軒笑了笑:“老爺子說的,明日他代我去,讓我在驛館裏歇上一日。”

孟雲卿自然吃驚。

爺爺這話,怕是說來就是唬人的,好酒的人,向來都是管不住嘴的,便連帶著段旻軒也拉上了。

孟雲卿搖了搖頭。

他爺孫兩人願意怎麽說,便是怎麽說吧,端午的一場意外,也算是劫後余生,老爺子心中想必也是擔心受怕的,有些暖心的話,許是要借著酒勁兒才能說道的。

她心中這般想,也就沒有多問。

身側,段旻軒卻忽然伸手,握住她指尖,悠悠然道:“老爺子今日高興,我就同他提了婚事。”

孟雲卿眉間微滯。

——“等從這山洞去,我就同老爺子說,我要娶你。”

她臉上浮起一抹緋紅:“然後呢?”

段旻軒不說話,她便目不轉睛看他,心中就似揣了一只小兔子一般忐忑。

良久,他才伸手,攬了她在胸前:“老爺子應了,讓我們下月就回京。七月裏是君上的壽辰,我會請君上賜婚。”

他的懷中很暖,留在耳畔的聲音又柔和動人。

床頭的蠟燭微微顫了顫,微弱得火苗將人的身影映在地面上,她低著眉頭,也將好映入她的眼簾。

她心跳得很快,離得這樣近,又不知道會不會被他發現。

恰好窗外的月色,透過薄薄的窗戶紙灑了進來,屋內的擺設攏了一層淡淡的月華,就似攏了一層輕紗一般,綺麗又迷離。

她也鬼使神差伸手,攬住他身後的衣襟,腦海中,仿佛什麽都想了,又仿佛什麽都沒想。

耳後,又聽他溫潤的聲音道:“等君上賜了婚,開年我們就回趟燕韓,親自向老夫人和定安侯提親,趁那個時候將婚期定下來。”

他適時停下,是在等她回應。

“嗯。”她也輕輕應聲。

他又繼續:“我本想快些成親的,爺爺說你尚在守孝,還有兩年才出孝期,等孝期一過,我們就拜堂成親,我風風光光娶你過門。”

她不應聲了。

頭埋在他臂懷間,好似藏得嚴嚴實實。

這裏,既可以遮風擋雨,又可以軟語輕柔。

她忽得有些舍不得松開。

無論是前一世,還是這一世,她總是不善言辭,連哭都少有,若不是端午節的一場山洪,她不知同他之間會僵持多久。心事攢在心中,越攢越多,便越來越難開口。

眼下,便只有攬緊他,卻不敢擡眸。

他也順水推舟,靜靜擁著她,任由窗外透來的月色,鍍上一層清暉,剪影出一道清麗的輪廓。

……

翌日清晨,驛館的花苑裏清脆鳥鳴。

孟雲卿緩緩睜眼,陽光有些刺人,微微轉身,才發現身旁還躺著一人。

枕著枕頭,和衣而臥,睡得甚是香濃。

昨晚,他同她說了許久的話,她後來困意上頭,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

段旻軒竟也沒走。

枕在她近側,側身攬著她入眠,呼吸安靜平和。

“段旻軒……”她輕喚了一聲。

他睡在她屋內,他屋裏就是空的。

若是爺爺知曉了,會怎麽想,她有些懵。

想叫他起來,但喚了兩聲,又輕輕推了推,身側的人都沒有反應。

好似她先前推得是旁人。

孟雲卿才想起,有人昨夜是喝了酒的。

段旻軒的酒量她見識過幾回,眼下怕是打雷都打不動他的。

她忽然想起在燕韓京中的玉蘭閣時,他同衛同瑞喝酒,後來又借著醉酒,掐她的臉蛋。孟雲卿忽然惡作劇心起,反正四下也無人,他又睡得沉,便伸出肉嘟嘟的手來,想了想,刮了刮他的鼻子。

他的鼻梁很挺,所以五官顯得很是好看。

她指尖刮過他的鼻子,他不覺癢,也不覺疼,也沒有反應,只是在一旁安靜得躺著,如同先前一般。

她覺得有趣,又覺得有些無趣。想了想,正好指尖也留在他臉上,便頓了頓,也學著他先前一般,伸手在他的臉上稍稍掐了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