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北戴河之行(第4/15頁)

雷督理笑了笑,問道:“雪峰呢?”

葉春好向著窗外一擡下巴:“他在那邊樓裏呢,這邊有我管你,我就放他去和那兩位吃晚飯去了。”說到這裏,她轉身從仆人手裏接過碗筷,親手擺到了雷督理面前,“還有一道湯,正煮著呢,我們不等了,現在就吃吧。”

雷督理點了點頭,又說:“給我拿瓶酒吧。”

“還喝?”

雷督理有點不耐煩,向外揮了揮手,輕聲催道:“去拿去拿。”

葉春好沒了法子,只得回頭對門口的仆人使了個眼色。仆人領命而去,果然馬上送來了一瓶洋酒。葉春好接過來一瞧,“喲”了一聲:“怎麽是伏特加?這酒很烈的。”

雷督理心裏煩躁,又懶怠說話,所以這回就只瞪了她一眼——這一眼瞪得力道十足,讓她立刻就把酒瓶放到了他面前:“喝吧,醉了再睡。”

雷督理沒吃什麽,單是喝酒,一口氣喝了小半瓶伏特加。

酒精開始在他體內緩緩地燃燒,熱量順著他的血管流向四肢百骸,讓他漸漸地有了精神。此時四周無人,白雪峰也不在,就只有他和葉春好兩個,他轉過臉望向了她,忽然很想說幾句話。

“你要不要也喝一點?”他問她。

葉春好用筷子尖挑了米飯往嘴裏送,咀嚼咽下後搖了搖頭:“我不要。酒這東西既不好喝,我也沒什麽心事要借它消愁,喝它幹嗎?”

雷督理沉默了片刻,然後垂頭說道:“你也知道我有心事?”

葉春好放下了碗筷,轉向他說道:“你真把我當傻子了?”

“那你怎麽一句都不問我?”

葉春好聽了這話,忽然有點生氣:“我問什麽?你想聽我說什麽話?恕我直言,你死了小老婆,我不幸災樂禍就已經是厚道的了!”

“我不是說勝男,我是說那個孩子!”

“孩子也是小老婆養的孩子,與我何幹?”

“難道我不是那孩子的父親嗎?還是你願意看我斷子絕孫?”

“你是他的父親,我可不是他的母親!我還沒有那樣博愛!”

說到這裏,葉春好徹底飽了,嘴唇也有點顫抖——她還憋著好幾句更狠的話呢,只不過是不說罷了!哪知道雷督理忽然又來了一句:“你自己不能生,還嫉妒別的女人給我生?”

葉春好一聽這話,登時扭頭瞪了他:“未見得我就不能生!況且這大半年來,我有沒有做出過任何嫉妒的言行,你也是看在眼裏的,怎麽能夠這樣枉顧事實、血口噴人?”

說完這話,她向一旁躲了躲,讓仆人把一大碗茯苓老鴨湯送上了桌。等仆人走了,她正想盛一碗湯喝,哪知道雷督理又開了口:“你是沒有嫉妒的言行,你幹脆把我勾回了你身邊!誰不知道你是個厲害的女人,憑你的手段,你會落人口實?”

葉春好聽完了這一番話,就覺著胸中一股怒氣猛地向上一頂,讓她一挺身站了起來:“我當你現在有了長進,多少通了一點人情道理,沒想到你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是老樣子!你在外頭死了個私生子,自己心裏不痛快,就想遷怒於旁人,回家對著我撒氣?我告訴你,你若是有了別的苦惱,對著我發發脾氣,我還可以同情忍耐,唯獨這件事情,我是萬萬不能包容!你為了一個小老婆,打得我路都走不得,這件事情我也是永遠都忘不了!”

雷督理被她說了個啞口無言,擡著頭瞪了她半分多鐘之後,他依舊是無話可說,氣得也起了身,擡手一掀桌子:“你混賬!”

桌子不大,桌面一掀,旁的餐具倒也罷了,唯有剛上桌的一盆沸騰熱湯,順著傾斜桌面直滑向了葉春好。葉春好萬沒想到雷督理會忽然動手,身後還有椅子擋著,退無可退,情急之下便伸手要去端那湯碗,然而為時已晚,雷督理就聽她慘叫了一聲,熱湯已經淋了她滿手滿腿。而她一邊慘叫一邊往後躲避,硬木椅子轟隆一聲倒了,她被椅子一絆,登時向後跌坐在了地上,後腦勺結結實實地撞了墻壁,撞出了“咚”的一聲悶響。

雷督理怔了怔,下意識地對她伸了手,想要拉她,可是猛地一擡頭,他看見了張嘉田。

張嘉田酒氣熏天地站在餐廳門口,站了好一會兒了。

張嘉田今天玩得很高興,晚上就撒歡似的痛飲了一番。喝足了酒,他更高興了,無論如何坐不住,又不肯早早地睡,就想過來瞧瞧雷督理夫婦。

他進門之後,得知了雷督理夫婦正在吃晚飯,便直奔了餐廳,可剛一走到門口,他就聽見了裏面的說話聲音。人家兩口子正在拌嘴,他自然是不好硬闖,然而就在他猶猶豫豫地要走未走之時,他聽見了葉春好的慘叫。

一掀門簾沖了進去,他一眼看清了跌坐在地的葉春好,慌忙上前把她攙了起來,又低頭去看她的手——兩只手,從手指到小臂,全都通紅的了,眼看著就要起水泡,旗袍的下擺也濕透了,腿怎麽樣,他沒法看,但是想也想得出——一層旗袍能擋得住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