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拜月(第4/7頁)

這個廣場很大,光線充足,可他卻一直站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隱住了身形。直到軒轅遲遲召喚他的時候,他才肯出現在眾人面前。

唐悅站得離他很遠,但只要看到那個側影,她便一眼認出,他是唐漠——唐家堡的少主人。

現在,他沉默地站在軒轅遲遲的背後,仿佛與她變成了同一陣線,締結了永不背叛的約定,如同一尊守護神,帶著摧毀一切的氣勢,忠心耿耿地站在軒轅遲遲的身邊保護她。

唐悅在心底嘆了口氣,忽然想起商容,商容如果在這裏,會作出怎樣的選擇……至少也能教會她到底該怎麽辦。

軒轅遲遲似已看透了她的心,悠然道:“唐公子是我們的大功臣,她的妹妹自然也是拜月教的朋友。無論如何,我們總還是要讓她自己做決定的。”

她看著唐悅,露出溫柔的笑容,那笑容如三月春風般輕柔,令人不自覺地沉醉。不知道的人,只會以為她是那般的體貼,那般的善解人意。她對待唐悅的態度,簡直可以說太友善了,友善得仿佛他們是天底下最要好的朋友。

軒轅遲遲一向懂得,越是人多,越是公開的場合,越是要學會“擁抱”自己的敵人。

唐悅雙拳慢慢地緊握,只覺自己的掌心像她的身體一般變得冰冷,但一雙燦若星子的明眸,卻有如不可摧毀的山巒一般堅定。她咬牙道:“好……我答應。”

軒轅遲遲突然地輕輕一笑,柔聲說道:“唐姑娘,這樣的事情畢竟關系到你的一生,依我看,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一時間所有人各式各樣的目光都集中在唐悅身上,意味難辨。

唐悅終於忍不住,看了唐漠一眼。他並沒有看向唐悅,他的眼中已沒有這個曾朝夕相處的妹妹的身影。唐悅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幕,那時她被娘關進柴房,又餓又冷地等了一天,終於有一個人沖進來救她。雖然他說的不過是冷冰冰、硬邦邦的一句,“跟我回家。”但那句話和那個人,在她心裏的分量卻是越來越重,漸漸已與爹爹的身影重合。他是大哥,是她的家人。

回憶令唐悅冰冷的眼眸慢慢染上一層悲哀的色彩。但她的目光卻變得更溫柔,更堅定,她淡淡地道:“我說了,怎樣都好。”

軒轅遲遲只瞧了她一眼,心情就不再那麽愉快了。因為她已明白,唐悅雖然是個情感上很脆弱的女子,但性格卻無比的堅強。

軒轅遲遲又笑了,笑得如同百花初放,但不過是她的眉毛在笑,嘴角在笑,酒窩在笑,她眼睛深處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她這麽說道:“如此,那柳堂主可不要辜負佳人美意。”

下面有人率先大笑出聲,人潮緊跟著也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那笑聲中有著說不出的惡意,也有著說不出的嘲諷。

自始至終,唐漠連眉頭都沒有擡一下。他的目中平靜無波,仿佛唐悅的決定與他毫無關系。若他還是當年的唐家堡少主,知道妹妹做出這樣的犧牲,又會作何感想?

唐悅做出了怎樣的犧牲?她自己難道不知道麽?柳三月性情古怪,殘忍好殺,練的武功至剛至烈,又終身不得與女人親近。唐悅變成了他的女人,會有怎樣的將來?

這一切,唐悅並不在乎。

軒轅遲遲轉身看著蘇夢枕,他的面上沒有絲毫表情,於是她便也笑不出了。

沒有表情,豈非也是一種表情?至少在蘇夢枕的臉上,絕不該出現這樣的表情。

等人都走光了,唐悅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柳三月走到她的面前,他的神情說不上冷酷,只是一種淡淡的輕蔑與冷漠。那輕蔑,當然是對唐悅。那冷漠,也不過是因為他對一切都毫不關心。

他冷冷地道:“隨我來。”

走出這座華宅,他領著她穿過人群,轉過兩條小巷,終於到達一座院子。這座院子很僻靜,周圍連一戶住家都沒有。唐悅沒有感到絲毫的驚奇,誰也不會認為柳三月這樣的人會住在一個熱鬧的地方。他看起來就是個離群索居的男人,尤其他還有著一雙灰色的、冷酷的眼睛。

走進大門去,才發覺裏面的一切看起來都十分的簡陋,甚至帶著絲絲的寒氣。

這時天已經黑了,柳三月並沒有問唐悅是否感到饑餓或者疲憊,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徑直推開一個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唐悅站在門外,只希望柳三月幹脆就這樣繼續當自己不存在才好。但那扇門還是再度被打開了,柳三月道:“進來。”

這間屋子裏什麽都是亮晶晶的,跟外面的簡陋形成鮮明的對比,仿佛匯聚了天底下最精致、最華麗的東西。正如外界傳聞的那樣,長月堂堂主柳三月有一個古怪的癖好,他喜歡一切亮晶晶的東西,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海裏遊的,山裏藏的,只要會發光,他都要想盡一切辦法弄到手,放在屋子裏日夜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