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參拜

從封家出來,許鳳佳一路都沒有說話,甚至還在車上,就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翻閱起了封錦給出的資料。

七娘子卻要鎮定得多了,回到許家之後,甚至還去給太夫人問了個好,這才回到明德堂,問許鳳佳,“表哥給的這些東西裏,契約文書都是真品吧?”

當時的契約文書主要還是由手印來分辨真假,當然也就沒有影印一說,只有拿到了真正的契約文書,才能指認邱智和五少夫人暗中勾結中飽私囊。這裏面的道理,許鳳佳也是明白的,他點了點頭,道,“邱家所有的文書都在裏面了。房契、地契、婚書、奴婢文書……都收在一起,封子繡是全給了我們,不過也就只是這一張船契有用。”

七娘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低頭盤算了一會,才道,“船契你給我,和小松花的口供一道收好,我們現在也就只有這兩樣證據了。”

雖然說整件事似乎已經有了輪廓,但什麽事也都得講求一個證據,僅僅以船契為證,肯定還是扳不倒五少夫人。許鳳佳將船契遞給七娘子,緊接著就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有了唯七娘子馬首是瞻的意思。

七娘子在封家已經有了一點眉目,此時便分析給許鳳佳知道,“其實這件事,如果父親不認小松花的口供,光從船契來說,根本沒辦法定下府中任何一個人的罪名。少說也要找到邱智和五房的聯系。”

她望了許鳳佳一眼,許鳳佳若無其事地道,“這件事當然是交給我辦了。”

從前年紀還小,生活在楊家的時候並不覺得如何,如今進入青年,身邊來往的人,女輩有許太妃六娘子,男人們則是大老爺、許鳳佳、封錦等人物,這些人出身高貴,權動天下,說到人命,口氣真是輕描淡寫。七娘子卻是無論如何都學不來他們的淡然,她暗自皺起了眉頭,又嘆了口氣,才吩咐許鳳佳。

“你不要把受傷的事情扯進來,一碼歸一碼。如果五房的事,能夠得到父親的承認,父親也不是什麽蠢材,對當年的事,肯定會有所聯想。”她將整件事分析得條理分明。“主要還是審出他和國公府內的聯系,還要叫他找出物證來證明這一點。唯有物證,是決不會屈打成招的。”

許鳳佳低沉地嗯了一聲,算是應下了七娘子的要求。他又尋思了一會,忽然道,“按照現在的證據,其實多半還是祖母要比五房更可疑得多……”

七娘子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她低聲道,“這就是五房厲害的地方了,很多事,她是賣了人家,還要人家幫她數錢!”

如果能證明邱智和國公府內有聯系,這十五萬兩銀子的船契,就成為了府內一房吃裏扒外攢私房的證據,而十五萬兩銀子的巨額財產,除了七娘子、許夫人這樣自己陪嫁本來就多的女眷之外,也就只有在府中經營多年的太夫人有這份身家了。

偏偏太夫人變賣十萬兩銀子的事,又肯定是經不起查的,這些證據林林總總加在一起,反而是太夫人最為可疑:私底下變賣了十萬兩銀子的家產。曲曲折折地聯系到邱智,置辦了這一艘船……會在私底下做這種事的人,很可能也會通過五少夫人不斷中飽私囊,她當然不希望許夫人的嫡系五娘子上台。倒是五少夫人,她為平國公所知的貪瀆額度也就是三萬兩,自己的陪嫁又是有數的,平國公恐怕很難懷疑到她身上。

當然,太夫人本人會不會說明這十萬兩銀子是為了給五少夫人填補虧空,那還是兩說的事,但即使這樣說明,由於貪汙案先入為主,平國公恐怕是再想不到背後還有高利貸這樣的曲折,只會相信五少夫人只是虧空了三萬兩,並且無力償還。太夫人這下是跳進黃河也都洗不清了。

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七娘子才是真正的明白了五少夫人的厲害。

不把自己的安排透給太夫人,是因為太夫人也不過是五少夫人手底的一枚棋子,她所知道的,也就只有五少夫人想要讓她知道的那麽多。這個貴婦人長袖善舞,慎密陰毒,竟是將平國公府最具權威資格最老的女眷拿捏在了手心,讓她東就東,讓她西就西,隱隱約約,竟然還運籌帷幄,在千裏之外為五房承爵的事就埋下了伏筆。要不是許鳳佳身子骨強健結實,又有一點運氣,一旦在廣州殞命,再安排一點事故,說不定這世子之位,還真要落到五少爺身上!

這一連串陰謀之縝密、之復雜、之毒辣、之隱蔽,就是讓她來安排,恐怕也都只能安排到這個地步了。

就算是自己手中握有高利貸的證據,想要將證據鏈串成一條邏輯線,恐怕都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更別說聽封錦的意思,高利貸莊頭背後的黑手,居然連他都不願意輕易得罪,少了這個關鍵性證據,要把真兇剝離出來,還真是有一點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