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感傷
七娘子一下就說不出話來了。
老媽媽?
怎麽會是老媽媽!
於安望著七娘子,一時也沒有說話,她又再閉上眼,按著額頭,看得出正在努力地回想著當時的境況,又尋思了半晌,她才肯定地道。“的確是老媽媽不會錯,當時就是聽著她和小松花道家常,我才沒有聽到鐘先生和嫂嫂的說話。”
七娘子咬著下唇,盡量鎮定下來,飛快地在腦中過了無數個可能性。
她松了一口氣,斬釘截鐵地道,“這件事,肯定不是老媽媽!”
老媽媽要害五娘子,也決不會使用這樣拙劣的手段。
只看許夫人多少次遣了老媽媽來給自己傳話送東西,就知道老媽媽在清平苑裏,只怕體面是比一般的少夫人還要高些。似她這樣的身份,要害五娘子,也不必這樣著急,更不必用混入藥材這樣明顯的手段,不說別的,就是神仙難救這樣的毒藥,隨便相機放一份,五娘子轉過幾天來也是必死無疑,且又能不露痕跡,事後要查,又該去哪裏查去?何必鬧出這樣大的動靜?
再說,老媽媽就是大太太的梁媽媽,七娘子的立夏,她的榮辱和六房的臉面息息相關,她又有什麽動機來害五娘子?
七娘子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抱歉地對於安道,“雖然你不好吹風,但這件事畢竟事關重大——還是要請五妹和我到明德堂裏去站一站。”
於安面色肅然,起身道,“嫂嫂不必多說了,能為先頭的善禮嫂嫂盡一點心力,也是於安報答她的恩情關心了……”
兩姑嫂就都叫進丫鬟披上鬥篷,在細雪中踱回了明德堂。
一進明德堂,七娘子就帶著於安直進了當時五娘子的產房內。
這間屋子畢竟死過人,還是少年橫死,並不吉利,自從五娘子去世後,一直塵封,甚至連擺設都沒有太大的變動。只是椅袱也好,被褥也好,都已經被人移走,整間屋子空空蕩蕩的,即使明德堂裏燒有地暖,仍然蘊含了一絲陰冷的味道,很多物件上,也已經積了一層淡淡的薄灰……
於安一進屋就打了個寒顫,她凝視著五娘子曾經的繡床,面上現出了無數說不清的表情,半晌才慢慢道,“真是物是人非——”
到底年輕心熱,話說到一半,已經滴下淚來。
七娘子不禁慨然隨著於安嘆了一口氣,才問於安,“能想得起來,當時你站在哪裏嗎?你和鐘先生打了照臉,想必是……”
於安就一邊回憶著,一邊來回踱步,最終似乎才確定了一個落腳處,她站在了靠著門口這一邊板壁旁一個大櫃子邊上,輕聲道,“小安是站在這裏沒有錯的。”
不等七娘子繼續問下去,她就面現思索,一邊嘀咕著什麽,一邊轉著方向。七娘子靠近了聽時,卻聽到她輕聲念叨,“少夫人還好?這一向藥都有吃完吧?上回我打發人送的人參,你們用的時候可要仔細,那是東北的老山參,價比黃金……”
七娘子亦不禁駭然:沒想到於安記憶力這樣過人,連幾年前的對話,都記得這麽清楚。
“鐘先生怎麽還不出來,唉,你這小丫頭,也不是我擺譜兒,聽人說話,怎麽頭老往裏間瞅,你是幾輩子沒見過大夫?好容易來一個就這樣瞅,是有病沒人給你看——”
於安一邊喃喃,一邊終於轉向了一個方向,迷茫地道,“似乎聲音就是從這兒來的。”
她就指向了門簾邊上的一塊小空地。
七娘子頓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難怪曾有人說,這世界上真正耳聰目明的人,百不足一。
於安當時要是能聽到鐘先生的說話,再留意到老媽媽話裏的意思,說不定五娘子一案,早已經真相大白了。
她拍了拍於安的肩頭,低聲道,“你還沒明白過來嗎?聽到鐘先生說話的那個人,是小松花。”
於安再一思索,似乎終於將幾件事聯系到了一起,她呆呆地站著,面上現出了驚怖之色,半晌才道,“可小松花一家人——也——也都是母親的陪嫁出身,和老媽媽是最要好的,要不然,她又怎麽能進明德堂做活。老媽媽又怎麽會用那麽隨意的語氣,和她說話……”
別看於安平時安安靜靜的,對府中人事的了解還真不少。
七娘子心頭才是一動,看了看於安,卻又否決了自己的念頭。
還是讓於安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吧!有些事,不是她這個小庶女可以隨意牽涉其中的。
她握住於安的手,輕聲道,“好五妹,你已經做到我請你做的事——這件事,以後你就別再提了。就當它從來也沒有發生過吧。”
她已經知道於安的思緒在這方面上並不太敏捷,見於安面露不解,越發說破了。“這件事背後的人不管是誰,都實在太喪心病狂了。你一個沒出門的小姑娘家,實在不好牽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