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2/2頁)

說起來,到底如何又走到這一步田地的?

她輕輕搖了搖頭,十七年——從她記事起,便與莫輕遠一起,不論是修煉,還是玩鬧,師父師娘將她當作親生女兒般疼愛,那是多麽幸福的一段時光。當然,她很喜歡大師兄,可是後來索縈上來山,吸引去莫輕遠全部的目光……接下來是雲霄,杜家兄弟,還有孟澤虛和傅燁文……似乎連師父師娘都對她沒那麽關心了,這感覺十分奇怪,為什麽那時候可以故作灑脫的一切,現在偏偏又放不下了呢。

她不會術法,長得也不美,永遠無法出眾。這樣只會躲在角落的她……怎能讓大家喜歡?古小蘑垂下頭,嫉妒又羨慕索縈,在大家都來了之後,還固執的想要師父師娘和莫輕遠所有的關愛,去滿足她那點可憐的安全感。說到底……她古小蘑不過是個自私到極點的家夥罷了。

這樣的事情,是早有預感的吧,不是普通人,原來也不是普通的妖,這十七年的糾葛恩怨,愈發像一場笑話。可正如她發現對莫輕遠的執著不過只是一個心結的時候,她卻開始不在乎那些了,人如何,妖又如何,她不過是古小蘑,天衍山上卑微的小弟子,曾經她以為莫輕遠喜歡她,能夠禦劍,便是做夢都能笑醒,可如今,那些被放在心裏的疼痛或者甜蜜,已經如同過眼雲煙般散去。

因為她會笑的。

彎起嘴角,什麽都可以不去在意。

是這樣吧?可是心中為何愈發空曠?

有一個人的剪影,存了十年,看不清歲月流金。

那個男子,囚禁在天牢,滿身抑制不住的煞氣。後來他安靜的沉睡在畫像上,第一眼便望進了她的靈魂。波光瀲灩間,冷漠,淡然,風華絕世。他笑著說我們都是怪物,他為她撐傘,他怕她會冷,他為她甘願被囚禁,他的眼,他的發,他的青衫和苦難……

郁琉。

什麽時候起,只要有他,只要看見他……

她就可以更勇敢。

可是如今……

古小蘑轉身,卻被突然出現在門口的水七煙嚇了一跳。

“你……何時進來的?”她撓頭道。

“這句話該我問吧?”水七煙手中抱著些紙墨筆硯,放到桌上:“到我房間來,有事麽?”

“……沒什麽。”古小蘑苦笑道:“我這便走了。”

“等等。”

她走到門口,水七煙突然輕道:“你……不問琉去哪了麽?”

“他喜歡去哪,我如何管得著?”

“你怎麽管不著。”水七煙的聲音突然提高:“昨日為了救你現身,現在天界都知道他在這裏了,他若不走……這個鎮子還想存在麽?”

“他……走了?”古小蘑呆道。

“你……你笨死算了!”水七煙怒道:“他去了東海,你若去追,幾日便也追上了!”

說罷,她便推門而出,將門死死一摔。

……太傻了。

水七煙站在門口,不禁想要嘲笑自己,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一切的一切,起源於一幅畫而已。

今早,她見郁琉想跟她學畫,便去買一批畫具。她進了那家臨江畫苑,買了東西要走,卻突然被墻上一幅畫所吸引。

那是一個青衫男子和灰衣女子的畫像。

她站在那裏看了很久。

可笑的是,她竟不知,那個冷漠高傲的少年,還會有那樣的表情。

若說她清醒,還不如說,她太了解郁琉。

古小蘑被水七煙弄的莫名其妙,眼睛越過她放在桌上的紙墨筆硯,向後看去。

腦中似劈過了光。

古小蘑像是失去了發聲的能力,聲音在嗓子眼裏,變得奇怪起來。她輕輕的“啊”了一聲,突然將那幅畫緊緊抱在懷裏,不顧惹出的褶皺和紙痕,仿佛這樣抱著,就像沾染了他的氣息和溫度。

原來那麽難過的時候,都沒有哭。

現在為什麽……眼淚就是止不住,她哭的用力,嘴角卻彎起。淚水滴落在那畫上,氤氳開了墨跡,使得畫中的灰衣女子也如同哭了一般。

那一刻,無需言語。

原來這般青澀的心事,不是只有她一人。

郁琉,你是個傻瓜。

可我們……都是傻瓜。

不過是這世上,兩個一般傻的怪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