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第2/2頁)

苟初料準了施家行事,裝著不知,只擺出謙遜勤快模樣,對施家二老恭謹有加,對施家小娘子又作避嫌之態,日日隨著施翁鞍前馬後,忙進忙出。

他本就擅交道經營,有了施老提點照料,更是如魚得水。

苟二也是人物,他在施家眼皮子底下行事,竟是不露半點馬腳。

施小娘子尚有幾分猶疑,施老與施娘子卻是百般願意,拿話勸女兒,還道:苟二郎有德行,算得正人君子。倒是你小人之心,枉自猜疑了。

施小娘子嘆氣,道:我觀他行事,實是太周到了些。我日常閑了無事,看花看樹看鳥,看桌椅案幾,總有不盡之處。物是如此,想來人也如此,有些缺憾不足才是正理。

施娘子笑道:別家只嫌不好,你倒嫌人太好。

施小娘子嘆:許真是女兒杞人憂天。

她一點頭,施老施娘子老懷大慰,只當為女兒擇得佳婿。苟初暗地也是長出口氣,長年累月裝模作樣,實是身心俱疲。

苟初娶了施小娘子,先時夫妻也頗為恩愛。只是,中山之狼,豈有不露尾巴獠牙的。

苟初做了施家女婿,施老歲老,大感力不從心,將家中產業盡數交托給苟初打理,自己與老妻過起了養花逗鳥的富家翁日子。

苟初先時還繃著性子,一點點蠶食,到了後頭開始明目張膽,堂而皇之將施家產業占為己有。

施小娘子驚覺質問。

苟初笑道:娘子多慮,不過左手過右手,都是自家的口袋,又有何區別?

施小娘子激怒之下,暈厥過去,醒後見苟初守在身邊作深情款款之態,苦笑:阿娘阿爹甫見你便有心擇你為婿,只我生怕你心中藏奸,不肯輕易應下,要二老暗地看你品行。

苟初志得意滿:這些我一早便知,娘子的謀算卻是落了空。

施家家產盡數易主,施老翁怒極去世,不多時施娘子隨夫西歸,臨死前只拉了施小娘子的手,只顛來倒去道:阿娘誤你,阿娘誤你,狼子……狼子……

施小娘子送別父母,避入佛堂,成日吃齋念佛,便如枯木死灰一般。

施小娘子與苟初育有二子一女,老大自小與外翁家親厚,不屑父親行事,又心疼母親。苟初直罵此子不孝,老二倒是與父親相親,疏遠母親,苟初又不喜,罵他冷血涼薄。

他不喜二子,待長孫卻是極好。誇他聰敏機智,行事大方,又知冷熱待人親厚,抱在懷裏放在膝上悉心教導。

偏偏此子無福,養到十三歲,一場風寒湯藥無效,早早夭折。

苟初如同摘了心肝一般,再看剩下幾個嫡孫,各個不盡如意。倒是自家兄長的嫡孫苟末很有幾分機靈,想著兄長已去,侄子軟弱無能如同婦人,這個侄孫卻討人喜歡。

這一老一少投了緣。

老的只將小的當自己嫡孫相待,小的也只當他是自家祖翁。

待到苟末長成,孫輩之中出類拔翠,將族中事務交與他,行事舉止更肖苟初,無不處理得妥貼周到。

苟初滿意,又見族中無人望其項背,直把苟末當孫輩中執牛耳者。

苟末也確有過人之處,苟家在他經營之下蒸蒸日上,更上一層樓,他又有長計,為族中置下田地恒產,又送族中子弟讀書認字,道為商無權相護到底艱難,一年年不知要費多少銀錢經營人脈,族中子弟凡是於仕一道有心,皆可領了書紙筆墨資費念書。

苟初退居幕後,苟末台前執掌,除開苟五幾人略有不滿,其余族人無有不服,日日吹捧巴結,只圖一場安逸的富貴。

從來宴無長宴,月無長圓,花不常開。

苟末殺人案發,苟家這艘順風船就此擱淺,苟初一倒,更是雪上加霜。苟家人心惶惶,只求各自前程,哪管往日種種。

當初捧了苟末的臭腳聞得親香,今時就恨不得將他踩到泥底百般遭踐,也不管高樓是誰起,高台何人搭。

苟五幾人連帶苟老也怨恨上了,放著自己這些個嫡親的子孫不親,偏要擡舉侄親,如何?卻是這麽一個討債的鬼,怕不是前世的舊帳。

思來想去,苟家已成泥潭,只有銀錢可靠,分家才是上策。

銀之一物,自來只有嫌少,未見嫌多的。

苟五便道苟家皆因苟末才有這一遭的劫難,他又做下惡事,合該被除族,便是他這一房都是禍首,哪來得臉面坐下分產?

苟家族人深以為然,紛紛附和到底還有要些臉面的道:這……從來犯上忤逆才論誅連。

苟五一咽,復又道:三堂兄認得苟二,哪認得我們呢。他們一條腸子爬出的骨肉兄弟,情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