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第2/3頁)

偏盧繼趕了輛車冒雨前來,要與何秀才一道去河邊看撈屍。

何棲急道:“阿爹,盧叔,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惡事惡行,那邊必然人多繁雜,不知會生出什麽事故來,外間雨又大,天又冷,不如在家聽信。我燙酒炸了酥肉與你們吃。”

何秀才道:“苟家為富不仁,無法無天,所行之事駭人聽聞,我少不得去看個究竟。”

盧繼也道:“阿圓,桃溪指甲蓋大點的地,此等惡行百年不出其二。”

何棲跺腳,又攔不住他們,道:“阿爹也是有年紀的人了,盧叔怎也聽阿爹胡鬧。”

盧繼還笑:“阿圓不必擔心,有我呢。我與旁邊臨水人家相熟,將些錢與他,與何公在他家隔窗對岸看著,不受推擠,又暖和。”

何棲被氣得笑了:“原來盧叔早有了打算。”

盧繼摸摸鼠須,但笑不語,與何秀才二人穿了雨具,揮手讓何棲回屋。何棲無法,眼睜睜看著何秀才上了車,等得二人行遠了,這才回過神來:自己被騙了。拋屍之處,定是冷僻背人的地方,哪得人家讓他們在那坐看。一時後悔自己沒跟著同去。

還是沈計乖巧,安慰何棲道:“嫂嫂不必擔心,盧大哥心細又有分寸,不會出事的。”

何棲笑,誇道:“小郎貼心。”又叮囑道,“嫂嫂在你書袋裏襯了油紙,便是透了水,一時半會不會濕了書。小郎再不要護書做有損體膚之舉。”

沈計忙應了,道:“書本貴重,我一時想差了,累嫂嫂擔心。”

何棲輕輕一笑,道:“小郎仔細路滑,晚間做糖糕與你吃可好?”

沈計笑點了下頭,高高興興去了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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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一時沒了人聲,何棲在灶前做鞋子,也不知外間現在是個什麽情狀,幾次起身看窗外,雨只是不住。

過得晌午,牛家打發一個仆役上門。

何棲見他,卻是上次隨著牛二郎夫婦一同上門的老仆,身邊還帶了一個細細瘦瘦,黃黃臉,至多七、八歲的毛丫頭。

老仆揖了一禮,道:“見過都頭娘子。郎主與娘子早有的打算,只是最近不得好天,這才推得遲了。”

何棲看著手中的身契,笑道:“牛家哥哥嫂嫂這是做什麽,常言道無功不受祿,這禮我卻不能收。”

老仆恭敬道:“都頭娘子萬莫推辭,郎主和娘子承了情,心中難安。再者一個小丫頭,幾兩銀子的身價,也不曾管教,粗俗不知事。只來歷清楚,手腳幹凈,又勤快,都頭娘子留在身邊當個燒火的丫頭。”

何棲微蹙了眉,捏著身契不作聲。

老仆微掀了一下眼皮,一時料不準她聲色,又開口道:“家中娘子道:她心中愛極沈娘子為人,兩家交好,你幫我助,常來常往。”

何棲想著:牛家商賈之家,販賤賣貴,家累千金,雖不至於以義賣利,卻也是晝夜計算的。他們自認欠了我與大郎的人情,我不收他們禮,他們怕是要疑我夫妻他日另有所求。

老仆又叫小丫頭施禮噴頭嗑頭。

那小丫頭正怕得手腳無處安放,只了老仆的話,“撲嗵”一聲結結實實跪在地上,嗑頭泣道:“娘子收用了奴婢,若遣了我去,牙人娘子嫌我費糧,要拿棍棒打賣。”

何棲心中不忍,面上道:“你先起來,卻不是我買的你。”

老仆又笑:“沈娘子無需顧慮,我家娘子道:都頭在明府手下當差,我又我家郎主相交,兩家更應往來親密 。”

何棲一笑,道:“也罷,牛嫂嫂心細,及人所想,勞你帶我話,多謝嫂嫂了。”

老仆聽她肯收,暗暗舒一口氣。

何棲又道:“嫂嫂這幾日怕是不得閑,過些時日舍下再備宴請嫂嫂家來做客。”

老仆將她的話在心中過個幾遍,道:“小的必將沈娘子的美意回與娘子。”

何棲待老仆告辭後,這才細細地問了小丫頭名姓,家中有著什麽人,為著什麽賣了她。小丫頭口齒倒也伶俐,答道姓李叫阿娣,因家中姊妹多,阿娘又有了身孕,家中實養不起,這才賣了她。

何棲細細看她一眼,聽她腹中有如鼓擂,便給她飯食讓她先吃。牛二娘子突然送了個人來,倒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又掛心沈拓。

沈拓也在憂心,只因河裏的屍起了一具又一具,饒是他與施翎也看得心中發麻。

拋屍河段有一株老槐,春夏時枝葉繁茂,樹冠亭亭,冬日枝幹虬伸,在雨中更顯奇形怪狀。

季蔚琇在樹下臨時搭了一個草棚,令差役兩岸站了,又叫左右四只扁舟橫在河中攔了船只過往。

他們早間到了河邊,幾個撈屍人不顧嚴寒,除去衣裳跳入河中,先時還凍得牙齒打戰,只一趟一趟下到水底,摸索淤泥,尋找沉屍,浮沉換氣幾回倒累得氣喘。

沈拓出言道:“沉屍總要重物墜著,你們尋摸一下河底可有石塊之類的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