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r 13 相忘於江湖,不如相濡以沫(第3/4頁)
富春鼻子一酸,倔強地仰起臉,望著天。
如意放下拐杖,坐在巖石上,望著大海。
“為什麽你不哭呢?有時候哭一場,心裏就舒服了。”
富春繼續瞪著天。
如意回頭望著富春,神色非常平靜。
“其實挺好的,你只是挖了一個坑。我怎麽會說你呢?你太苦了。”
富春拍了拍僵硬的脖子,低下頭望向遠方。
倆人就此沉默,濤聲澎湃,他倆一起望向遠處絢爛的天。
“富春……”如意迎著純凈海風,攏了攏一頭短發。富春放下冰鎬,坐在如意身邊。
“你這是想坑我呢,還是想坑你自己呢?”她問。
倆人一起笑了。小胖在一邊快樂地叫喚起來。
如意招招手,小胖走近如意,離兩步遠,站定了。
這是很美好的一刻,南極,日不落,清風,大海,天空,一家三口看夕陽。
“背首詩給我聽吧。”富春道。
如意想了想,道:“有個詩人叫海涅。”
“哪兒人?”
“德國人。”
“德國貨可以。”
於是在盤古開天辟地之後,在冰冷了很久,寂靜了很久之後,在世界盡頭這片海灘上,回蕩起了一首詩——
北方有棵松樹,
獨立在荒涼山上,
它沉睡著,
冰和雪給它裹起白衣裳。
它夢見一棵棕櫚,
長在遙遠的南方,
在灼熱的巖壁上,
孤零零默默憂傷。
濤聲漸起,天地深沉,遠方無盡,此刻永恒。
如意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
“富春,這個地方很好,我喜歡這裏,但我的身邊沒有你的位置。”
富春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樣。他一直以為心痛只是一種修辭方式,直到現在才知道,心真的會痛。
富春道:“我挖了一個大坑,足夠坑咱倆的。”
如意道:“我不答應。”
富春道:“我累了,走不動了。”
如意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把頭靠在富春肩上。
富春深呼吸了一下,繼續望著遠處的海面。
如意柔聲道:“富春,你不會留在這裏的,我不讓你留在這裏。你一定要回去,很多年以後,你要大富大貴子孫滿堂地死在一棟豪宅裏。我不許你在這裏陪我。”
富春擡起頭,望著眼前的大海。
如意轉動著無名指上的頂針箍道:“這是咱的信物,也許有一天,當你看到這個頂針箍時,我已經在這睡著了。也許有一天我不說再見,咱倆就這麽永別了。”
“富春!”如意道。
富春站起身望著大海,風吹起他茅草一樣的亂發。
“你一定能找到極光站!”如意大聲道。
富春握緊拳頭。
富春背對著如意蹲下,道:“咱們回家吧。”
那天,富春再一次背起了如意。
小胖神情凝重地站在坑邊,望著倆人離去的背影。
富春走得很紮實,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回走。
如意趴在他的背上,聞著他身體的氣息,輕輕閉上眼。
她想起當初這個男人就是這麽背著她,翻過了六座山,躲過一場暴風雪,找到了現在的家。
那天富春煮了最後的幾條魚,而如意大笑著,不再用手捂住自己缺牙的嘴。
他們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總之很快樂,不停地說著,笑著。
如意間或咳嗽一會兒,咳完虛弱地靠在床上,看著富春。
晚上倆人躺下後,富春拍了拍床板。
“對不起,浪費了整整三天。”上面道。
“每一件事,每一個人,都有它不可替代的意義。”下面道。
“那你說,這個坑的意義是什麽?”上面問。
如意悄悄擦去流下的一股鼻血,她的壞血症已經很嚴重了。
“這個坑的意義是你放下過。有時候,放下是需要勇氣的。很多人說能拿得起放得下,其實是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拿起來過。”下面道。
富春坐起身,靜靜環顧著這間小屋。
這間小屋已經和一開始的時候不一樣了,它不僅僅是一個躲避風雪的避難所,還擁有了那些女人的心思——它化身為一個家了。
桌子上有如意做的杯墊,窗簾上的窟窿被仔細縫好了。燈泡被擦過,地板也很光亮。貨架上那些鍋碗瓢盆都很幹凈,擺得很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