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頭杏(上)

姬央緩緩睜開眼睛, 一把打開玉髓兒的手指, “你幹什麽?”

“公主,你……”玉髓兒見姬央神色平靜,並沒有受辱後應有的悲憤, 心裏不由松了口氣,“公主, 你身上……”

姬央沒力氣地迷迷糊糊地坐起身, “我身上怎麽了?”她說著話拉開被單低頭看了看, 自己臉也紅了起來,總算是想起昨夜的荒唐來了。

玉髓兒眼珠子轉啊轉的,實在猜不到究竟是誰。按說能叫自家公主“自甘受辱”的除了冀侯不做第二人之想。可冀侯怎麽可能在這裏?!

“是駙馬。”姬央一句話就打斷了玉髓兒的胡思亂想。

“哪裏來的駙馬?”玉髓兒當仁不讓地回了一句, 這丫頭也是吃了豹子膽了。

姬央聞言,泛著紅暈的臉頰瞬間就白了,她瞪向玉髓兒道:“去給我準備熱水沐浴。”

玉髓兒心裏暗自松了一口氣,她說出剛才那句話時也是鼓起了莫大勇氣的,她就是怕她家公主又一頭栽進冀侯的懷裏。

雖說玉髓兒對姬央忠心耿耿, 但也難免有些私心, 她可是怕了冀侯了,不想再回信陽。

永樂宮的凈室可不是信陽的北苑能比的, 室內的湯池由青玉石砌成,長寬皆約一丈, 時時刻刻都備有熱水,姬央頭枕在青玉制的頭枕上,閉眼躺在湯池裏若仔細看過去就能見她身下乃是一支青玉造的荷葉托, 人躺在上面,水面剛好沒過胸口,既不會覺得憋氣又不會覺得冷,也只有洛陽宮中才會有如此奢華舒適的湯池。

只是湯池再暖,似乎也暖和不了姬央的心。剛才玉髓兒的話不次於當頭棒喝,霎時就讓姬央從自欺欺人裏回了神。

當初和離是姬央自己點的頭,沒有誤會,也不是因為賭氣,小公主便是再任性,也不可能用和離這樣決絕的方式來和沈度鬥氣。

姬央的思緒飄回了她重返洛陽的那日,她母後摸著她的頭發,聽她哭訴了一整晚,最後只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他只是不喜歡你罷了。”

這話雖然傷人,姬央自己心裏卻也不是不明白的,若天下女子皆要得夫婿喜歡才能過日子的話,那人人都該和離了,她嫁到冀州之前,同沈度本就是陌生人。

不過姬央心裏清楚歸清楚,嘴上卻並不肯承認,雖然她惱怒於沈度去了柳姬的院子,也惱怒於他不肯只有她一人,可惱怒歸惱怒,她卻並不願意讓自己母後覺得沈度不好。

“他怎麽不喜歡我了?他在我的院子裏待得最多,當初娶雲鴛也不過是為了叫她照顧雉兒,他只去了她屋裏一個晚上。便是柳姬那兒,他也是只去了一次,其余的日子只要他進內院,都是在我的北苑。”姬央大聲地辯解道,卻忘記了有理不在聲高。

這就是被男子迷了心魂的傻姑娘,自己一面氣沈度不能一心一意只對她好,一面又忍不住在自己母後面前為他開脫。

“這不能代表他就喜歡你,他貪戀的不過是你的身子罷了。”蘇後說得極其隨意,仿佛並不是在拿刀戳姬央的心一般。“你生得如此模樣,哪個男人也願意在你屋裏多待呀。我只問你,他是晚上去得多,還是白日待得久?”

蘇後的問題總是一針見血,就是姬央想替沈度說話,卻也辯解無力。

“可是這也並不表示六郎心裏沒有我呀。難道不是喜歡誰才去誰的院子嗎?”姬央頑抗道。

“若真的將你放在心上,你今日就不會在洛陽了。”蘇後撇嘴道。

“那母後覺得,什麽才是真正的將人放在心上?”姬央不服地反問。

蘇後偏頭想了想才慢悠悠地道:“真正的喜歡,不用你做任何事,他就會將你所要求的放在你面前。”

如果以蘇後這一條來衡量喜歡與否的話,沈度的心意自然就一目了然了。

姬央低下頭幽幽地道:“那我應該怎麽辦?”她母後神通廣大,就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姬央是自知在信陽混不下去了才狼狽地逃回洛陽,想向她母後討教一二。

“和離吧。”蘇後輕描淡寫地拋出晴天霹靂似的四個字。

姬央當時就懵了,她原還想著最差也能借著自己母後的威勢,逼得沈度讓步,不許他再去其他人院子,可卻從沒想過這個結果。

“母後……”姬央當時就不願意了。

“我能強壓得冀侯娶你,卻沒辦法強逼他一定要睡你。”蘇後這話可真是糙到極致了,姬央的臉唰地就紅了。

不過蘇後卻似乎不以為意,“夫妻之間的事,外人強插手只會越來越糟。”

“母後,你就不能幫幫我嗎?”姬央不依地撒嬌道,“而且都說勸和不勸離,你怎麽這樣啊?”

“這種事,我幫不了你。央央,你自己想一想,這一次你為什麽回洛陽,而且還是如此狼狽地逃回洛陽。母後說什麽話都沒用,只能自己想通。”蘇後的態度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