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織(上)

沈度還沒回答姬央, 姬央又低呼一聲, “哎呀,玉髓兒呢?”哭過了,痛過了, 總算想起問一問她那差點兒被淹死的小侍女了。

“她沒事。”沈度道,“有大夫看著。”

姬央環顧四周, 才見這屋子簡陋得只有蒲席, 雪白的墻上掛著一幅“禪”字。

“既然醒了, 就起來吧,這是寺裏,不方便留女眷, 我送你回北苑。”沈度替姬央裹了裹大氅,那是他的,姬央自己的衣裳早就不能穿了。

因為衣衫不整,姬央自然不能見人,由沈度抱著上了馬車, 她從簾子裏往外看, 才知道原來自己此刻是在壽山上。

“哎呀,對了, 李將軍呢?”姬央又問了一句。

沈度沒回答,慢了三息才道:“受了傷, 沒有性命之憂。”

“那我就放心了。”姬央撫了撫胸口,她將小腿伸到沈度跟前,“先才腿抽筋了, 現在還僵硬得厲害,你替我揉一揉吧。”

得,這就是個不會看人臉色的主,沈度的冷臉完全不影響小公主。

姬央見沈度不動,自作主張地將他的手挪到自己小腿上,然後嬌滴滴地道:“就揉半盞茶功夫行嗎?”

沈度的手在姬央的小腿上捏了捏,力道頗重,姬央痛呼一聲,也沒敢抱怨,她還是看得出沈度不悅的。

“怎麽會突然有刺客呢?是殺我的嗎?”姬央還有些不敢置信,只覺得自己也沒招誰惹誰,怎麽就惹了這殺身之禍。

姬央的好奇心滿溢得都快將她淹死了,可眼前那個人就是不說話,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憋死她。

“六郎,你就告訴我行不行?”姬央拉了拉沈度的袖子,她這輩子還從沒有哪天能像今夜這般刺激,包括漳水畔那次都沒這般刺激。

這一夜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既刺激又好玩,最重要也最美好的是,她居然沒有死,救她的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沈度,在她需要他的時候,沈度就及時出現了,一如當時在雲德公主府一般。

姬央還完全是小姑娘的心思,雖然才經歷過生死大劫,但心裏卻覺得值了,此刻的甜蜜完全能彌補先才的驚嚇。

姬央苦苦哀求,沈度的思維卻有些發散。想起王景陽對吹簫人的評語,心澄如鏡,他就忍不住哂笑,由此連招攬王景陽的心思都淡了一半。

看人如此不準,其他事情又如何能信任。

“六郎,你就告訴我吧,讓我知道敵人是誰,也能心存提防是不是?”姬央覺得自己嘴巴都說幹了,可沈度的嘴依舊嚴絲合縫。

“既然如此,我且問你,今晚為何會出現在壽山湖?”沈度道。究竟是巧合還是人為,還需要調查。但李鶴此人的背景肯定要著重再查的。

姬央可不像沈度那麽不厚道,她完全不懂吊人胃口,沈度問她,她就老老實實地回答。“花燈節不是還有兩日就完了嗎?我也不知道你明日究竟有沒有空陪我,所以今晚我就自己先出來了。我們先去了東肆,那兒有一個鬥場,可熱鬧了,你知道嗎?”

話癆小公主又開始話癆了,從雷鳴講到晉真,再到張耿和李鶴。也難為沈度為了蛛絲馬跡每一句廢話都聽得認認真真的。

“真沒想到張耿和李將軍都是絕頂高手。”姬央不無崇拜地感嘆道。

“絕頂高手?”沈度嗤笑出聲,他有些受不了姬央的話癆了,打斷了她的感嘆道:“你還沒說究竟為何到的壽山湖。”

“哦哦,正要說呢。李將軍贏了張耿後,我們先去吃了些小吃,哎呀,那個炙肉烤得可太香了,李將軍說一定要吃王記炙肉。”姬央就沒辦法不話癆,她想把自己喜歡的任何東西都跟沈度分享。

沈度揉了揉眉心道:“繼續。”

“後來李將軍就說壽山觀燈最好,所以我們就到了壽山。可時候實在太晚了,我也爬不動山了,李將軍就提議夜遊壽山湖,我還沒有夜遊過呢,就同意了。”姬央道。

從小公主的話裏可以知道,所有事情都是李鶴安排的,他的嫌疑本該最重,可正是因為證據太確鑿了,反而顯得刻意,若李鶴真有心殺姬央,就不該留下話柄。

何況一時半會兒,李家也沒有殺安樂公主的動機。

沈度沉思間又聽姬央道:“哦,對了,六郎,既然你今晚就在壽山,為什麽不帶我來觀燈啊?”姬央後知後覺地這才想起這個問題。

“為什麽吹簫?”沈度深諳不想回答的問題就用另一個問題來代替的談話技巧。

“呃。”姬央遲疑了片刻才道:“那是李將軍贏了張耿的彩頭。”她對沈度並不撒謊。

“呵。”姬央看不透李鶴的居心,但沈度卻一眼就能看穿李鶴的底牌。李鶴年紀輕輕就已經是虎賁軍建威將軍,前途不可限量,為何突然就被發配到了冀州給出嫁的安樂公主做侍衛?其中之蹊蹺本就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