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女兒堆

緞兒為難地道:“真是不好說的。”她雖然跟在大丫頭雲錦身邊學了幾個字,但是要叫她拿詞兒形容紀澄還真是不知該如何形容。

“那你說紀姑娘像什麽花?荷花?”娟兒不依不饒地問道。

“像,也不像。”緞兒道,“紀姑娘倒是有那麽點兒荷花的素凈,可是又多了一些妖嬈。”

“什麽妖嬈啊?”娟兒不懂,“紀姑娘看起來可並不是輕浮之人。”

“哎呀,我哪裏有說紀姑娘輕浮了,我就說她,哎呀,我也說不好啦,我只是覺得這位紀姑娘,讓你看了還想看,忍不住就想偷看她。”緞兒道。

“對、對、對。”娟兒就像找到知音了一般,“我剛才就一直拿眼偷瞄她。”

討論到最後兩個丫頭也沒在用什麽花來比擬紀澄上面達成一致的見解,總歸就是她好似比花更鮮活,沒有一種花能概括她。

且說紀澄在偏廳裏坐了會兒,不經意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的陳設,喝光了那盞杏仁露,的確如那個小丫頭所說,十分鮮甜可口,入口香滑柔順,便是那芙蓉糕,她也嘗了一口,鮮花入脯,十分馨香。

最妙的是這些東西都做得十分精致,不像紀家,還只停留在追求口味兒上,好吃就行了,樣子看得過去就行了,反正都是要入口的。

末了,紀澄端起茶杯掃了掃四周,那小丫頭娟兒就靈醒地端了個雕漆小盂過來,紀澄道了一聲謝,用茶水漱了口,吐到旁邊的雕漆小盂裏,從袖中荷包裏拿了一小塊薄荷香丸出來含在嘴裏。

剛做完這些事兒,那位春蟬姑娘就走了進來,“紀姑娘,老太太問起你了,請跟我來。”

紀澄進到芮英堂的正堂時,裏面已經或坐或站了半屋子的人,正中一張短榻上坐著一位穿醬紅地八仙慶壽刺繡袍的老夫人,頭上戴著一條醬色暗紋抹額,中間鑲著拇指大一塊和田玉,頭發裏已經顯出銀絲,但是精神十分矍鑠。沈老夫人長著一張銀月臉,既慈祥又和藹。

沈老夫人身邊還坐著一位老夫人,穿著南邊兒這兩年才時興起來的五谷豐登紋的袍子,大約就是那位打南邊蘇州來的老太太了,她幾乎已經是滿頭銀絲。

紀蘭此時正坐在老太太的左手第三張椅子上,她前頭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圓臉夫人,生得白白胖胖,很有福相,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人物,穿了身紫地三多紋織錦袍,袍上繡著蝙蝠、壽桃和錢幣,因此稱三多紋。那手上帶著一個翡翠戒指,紀澄一眼望去,就能看出那翡翠的成色來十分瀲灩稀有,近十幾年已經很難找到這樣好質地的翡翠了,一看就有些年頭了,而紀蘭昨日手上那枚的翡翠就顯得沒有這塊水靈了。

紀澄想著,這位估計就是紀蘭口中侯府嫡女出身的二夫人黃氏了。上一次紀澄來沈府小住時,這位黃夫人正在生病,她沒有見著。

沈老夫人的右手邊也坐了一溜的人,都是小一輩兒的姑娘,沈萃就在其中。

而右邊第一人是個瞧著十分嬌小玲瓏的女子,但生得明艷萬端,叫人一見就挪不開眼睛,嘆一聲天底下竟然還有這等美貌的女子,眉橫春山,眸映秋水,膚若凝脂,腰如約束,當真如《詩》裏那位蛾眉螓首的莊姜般美貌。

當然這些人紀澄都只是用余光掃過,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打量。

“老三家的,這就是你那外侄女兒,叫澄丫頭的是吧?”沈老太太笑著對紀澄道:“快走近些讓我瞧瞧,老婆子年紀大了,眼睛都花了。”

紀澄應聲上前幾步,由著老太太拉了她的手,順勢站到了老太太身邊,道了聲“阿澄給老祖宗請安。”

“好,好。”老太太輕拍著紀澄的手背,眼睛都笑彎了。沈老太太年輕時對三個兒子十分嚴厲,但到老了對孫兒孫女輩卻十分疼愛,尤其是對女孩兒,不管是不是自家的,都異常喜歡。

“剛才老祖宗還說自個兒年紀大了,記不住事兒了,我瞧著您老人家記性比我們年輕人還好,阿澄上回來都是三年前的事兒了,也就見了您老人家一面兒,難為你居然還記得這丫頭的名字。”紀蘭笑道。

老太太笑道:“別的我記不住,但這丫頭生得實在是好,我看一眼就記住了。當時我就想這丫頭長大了不知道該出落得多整齊,如今見了,簡直比我想象的還出落得好,瞧這模樣多秀氣啊,若不是身段兒長,簡直比咱們南方人還像南方人。那會兒我就問你,怎麽再不見澄丫頭到我屋裏來,你卻說她回晉地去了,我還感嘆了好一陣。”

“可不是嘛。這回阿澄來給您老人家祝壽,我就特地留了她長住,老祖宗您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家裏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您老人家最是喜歡漂亮小姑娘呀?”紀蘭笑道。

“對對,老太太就是恨不能將這京城裏的美貌小姑娘全攏到咱們府上來住著。”黃氏也在一旁答話,眾人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