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千節唯卿解(第2/3頁)

這王睿卿的名字亭幽可是極為熟悉的,因為他的經歷實在古怪。他是定熙二年的二甲頭名,天子門生,何其榮耀。偏這等資歷居然沒進翰林,沒點庶吉士,反而外放了知縣。此其怪一。

再看後來王睿卿三年兩遷,很快就從七品知縣提成了四品知府。可再後面便仿佛運氣用盡一般止步於四品知府。從定熙五年至今,一直是四品。表面看只當他不得聖眷,但他這知府從南做到北,從東當到西,幾乎都調了一遍,次次都是天子欽點。此其怪二。

有這兩點已經足夠亭幽記在心上了。今日陡然見他由四品知府越遷從二品巡撫,領都察院右副都禦史銜,提督三省軍務。這讓所有看到這月邸報的人都該大大吃驚。

亭幽從自己摘抄的邸報看王睿卿的履歷,想著他定熙五年任舒州知府,當時正是越蠻兵叛北上之際,舒州乃是門戶。定熙六年轉任匡西知府,七年轉任齊北知府,定熙九年至川蜀,處處都是不平之地。

當時亭幽就猜測,這是定熙帝對王睿卿的考驗和歷練,想必一旦重用,必然是大鵬展翅,只沒想到定熙帝對他的重用居然如此破格。

蜀中、嶺西、嶺北,亭幽的腦子裏頓時浮起今朝的輿圖,仿佛一個大蘋果被人咬去了一口似的,而蜀中、嶺西、嶺北正是這蘋果缺口之處。

定熙帝從登基開始,這些年便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治河富民,到定熙七年方大顯成效,而出治世之風,成中興之帝,接下來這三年……

亭幽眉毛一挑,再看武官的調動,這三省的參將、指揮使、宣慰使,幾乎都有一個調整,無一不是簡在帝心的幹將。

亭幽的手指在桌子上無意識地劃著那蘋果的缺口,想來定熙帝是要大動幹戈了,十年富民強兵,只怕這一日早就在籌劃了。

而戶部哭窮,只怕也是因為這個。

無論是為家為國,亭幽都不能不去勸勸敬太後。她其實也鬧不懂敬太後的想法,母子和,乃天下平,她既沒有武曌之能,又沒有高宗之寵,偏偏行事失了分寸,到最後只怕唯有呂氏之禍。

這日亭幽到綠漪殿,滿心都是怎麽勸敬太後回宮之事,但是

宮裏其他的女人,乃至敬太後卻有其他之事。

這些時日,宮裏的氣氛越發詭異起來,連喜怒不形於色的於賢妃臉上的笑容都有些掛不住了,更不提以前受寵如今倍受冷落的惠妃、芳嬪之流。

實在是定熙帝寵幸那連理堂的野丫頭太過了,兩個月來硬是沒臨幸其他妃嬪,如果不是宿在連理堂,便是歇在紫瀚殿。讓亭幽都一度為定熙帝的專一感到害怕。

這宮裏的女人不患皇帝多情,只怕他專情於一人。

敬太後宮裏這一個月也著實熱鬧,平素定熙帝一方的妃嬪這會兒倒是記起敬太後的好來了,殷勤侍奉,處處周到,就盼著這位婆母能說句公道話。

其實定熙帝的床第私事兒關敬太後什麽事兒,按亭幽的意思她就不該管。可她又是一宮太後,如今不管,只怕這些個不省心的“媳婦兒”未來更是與她離心離德了。

“敬才人,今日你代哀家走一趟連理堂,把這碭山貢梨送去,就說是哀家的一片心意。”一旁大宮女清婉的手上已經端來了一盤黃嫩嫩的水靈大梨,賣相十分誘人,可寓意就有點兒寒磣人了。

亭幽恨不得以手撫額,這種討打的事情,為什麽太後總是忘不了她。

“何勞敬才人走這一遭,臣妾正巧要回宮,願為太後走這一遭。”蘭昭儀這個“木秀於林”的人立馬就想搶了差事,要知道到目前為止,宮裏可還沒人見過連理堂那位“貴人”。

近來亭幽才算是探聽明白了。俗話說家花沒有野花香,定熙帝尤其喜愛野花,每年要不摘個兩三朵進來放放,那是過不了年的。

有或者進來個三、五日的,也有十天半月的,一個月以上的幾乎沒有。這些野花,也有最後落到後宮土壤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長歪了惹了帝王厭,後來就再沒人提起過。

這宮裏雖然衣食無憂,富貴至極,但大約是精神壓力太大,每年總要躺著擡出去那麽兩三位,所以亭幽進宮這半年並沒見過當年的野花。

也有一度風流,最後出了宮的,由不得亭幽不為那些野花叫一聲好,這才是明智的選擇。

但苦就苦了宮裏的這些女人,到如今看起來仿佛不過是定熙帝采花間歇裏的候補一般,再怎麽得寵,也好不了多少去。先時也有那為難野花的,可恨帝王心,那裏從來沒有什麽一夜夫妻百日恩之說,傳聞裏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母親都是栽在這上頭的,其他

人如今怎麽敢去捋虎須。

如今真是人人恨不得自己怎麽就不生在那農家商戶,讓這帝王采了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