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元宵圓

晚上送走客人,楚漣漪回到晴嵐花韻後,還特地先沐浴梳洗了一番,因著房間裏燒了地龍,所以選了一襲粉色交襟織金白蝶穿花宮緞大袖衫並月白素光軟緞長裙,額間墜了枚水滴狀紫水晶,發髻斜插十二枝粉色水晶頂簪成扇面。

暗香詫異地看著自家主子,不懂她為何“錦衣夜行”。

“你先去睡吧,我把今天的經書抄完就睡。”楚漣漪親手將自己調的香丸子擱到銀鎏金透雕纏枝蓮花的香爐裏,撥弄了一下爐灰。

暗香素來是知道楚漣漪喜靜的,替她在溫壺裏注滿水,便退了下去。

楚漣漪一個人坐在炕上,仕女燈台上的燭光微微印著她的臉頰,讓她覺得臉頰有些發燙。楚漣漪不由自主地咬住斑管筆的末端,想了會兒,終走到鏡奩前,將滿頭的珠釵卸下,將回雪給她梳的發髻拆了,讓滿頭秀發披在身後,只在額間留了那枚紫色水晶。

旋即楚漣漪又將外套的大袖衫脫了,披了自己睡前慣常穿的一件粉色對襟軟羅寬繡袍,披了件花褐紋狐狸毛披肩,如此便是一副隨時準備入睡的裝扮了。

楚漣漪這才重新坐到炕上,轉眼又看見炕幾上的竹簸籮裏的針線,還有自己才繡了半片花瓣的繃子,楚漣漪四處瞧了瞧,最後把這一個竹簸籮鎖在了櫃子裏才放心。

這幾日楚漣漪過得也慘,太妃說話從來是要作數的,那日見了喬重華的女紅後,便讓楚漣漪也多多用心於女紅,每一日除了檢查經書,還要問問楚漣漪繡品的進展。所以楚漣漪這幾日都在跟著暗香惡補刺繡,眼睛差點兒沒花掉。

收拾好一切,楚漣漪才拿起筆一筆一劃地抄寫起經書。

到了三更,院子裏除了風聲和簌簌雪落的聲音,再聽不到其他任何響動,楚漣漪擱下筆,心想,唐樓果然連猴子也不如。

正待要收拾筆墨,楚漣漪忽然看見窗外立了個黑影,如果不是事先心裏有點兒準備,難保不被他嚇死才怪。

窗戶上響起輕輕的叩敲聲,楚漣漪深吸了口氣,這才打開窗戶,唐樓正站在窗外,連個鬥篷也沒披,發上,肩上都落滿了雪花,還有雪化後的水珠子。

“深夜王爺來這裏做什麽?”楚漣漪的口吻聽起來仿佛唐樓是不請自來的模樣。

唐樓摸了摸鼻子,淡淡一笑,“大概是酒喝多了,走錯了。”唐樓說完轉身就走,身影一下子就隱入了黑暗。

楚漣漪那一聲“哎”,才出了半聲就看不見唐樓了,氣得她跺腳,本意上她是決不願承認是自己邀請唐樓來的,哪知道他這般小氣。

楚漣漪恨恨地關上窗,轉過頭卻看見唐樓不知何時已站在了自己的身後,站在燈暈裏淡淡笑著。

“你……”

唐樓將手裏提的東西送到楚漣漪的面前,“想著你深夜還在抄經書,定然是需要我手裏這東西的,所以給你送來。”

楚漣漪看了看,是一個四方型銀鎏金纏枝蓮紋的暖硯爐,看花紋和造型,同自己那銀鎏金的香爐十分相配,雖然不是一套,可如果擺在一處看的話,都會以為是一套。

楚漣漪第一眼看去就喜歡。

“多謝你。”楚漣漪從唐樓手裏捧過盒子,唐樓則走到炕前的三重銅琺瑯火爐前伸手取暖。

“有沒有酒驅寒?”唐樓背對著楚漣漪問。

楚漣漪此刻也有點兒拿人手軟的意思,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走到東次間,在那兒的櫃子裏應該藏著她出嫁前在楚府釀的酒。

楚漣漪用黑漆描金海棠式盤將酒和杯子端到炕幾上,“酒有些冷。”

“無妨,屋子裏很暖和。”唐樓此時已經大喇喇地坐在了炕左,等著楚漣漪給他斟酒。

楚漣漪瞧著火大,卻又有求於人,只好仔細地斟了。

“這酒吃著太甜了。”唐樓皺了皺眉。

楚漣漪心裏惱怒,本就不是給你吃的,居然還挑三揀四,想著生氣,一把將唐樓跟前的酒杯連同酒壺一同收了擱起來,也不給唐樓再吃。而反觀他也絲毫沒有挽留的意思,仿佛是嫌棄她釀的酒十分不如意似的。

挑剔,十分挑剔。

如果換了是為楚漣漪自己的事情,她早一腳把他踢出去了,可惜如今卻是人在屋檐下。

“嗯,下次釀的時候,我少放些糖。”楚漣漪僵硬地扯出一絲笑容來。

唐樓點點頭,“如果白蓮酒能用荷葉盛來就更好了。”

楚漣漪忍住怒吼的沖動,溫聲道:“王爺,聽說大理寺少卿王大人的事情了嗎?”

“嗯。”唐樓漫不經心地答了聲。

“不知道王大人的事情可還有轉圜的余地?”

“聽說已經將絞刑轉成流徙了,皇上已經是法外開恩了。”唐樓的神色看起來不像是玩笑。

“是,這是皇上仁慈。只是王大人流徙,他的家人全部將被趕出京城,王家子孫從此不得入仕,王家這樣和全毀了又有什麽兩樣。”楚漣漪焦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