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在陳銘生母親回來之前,楊昭趕去一次。

陳銘生見到她回來,十分驚訝,他張嘴,想向她說些什麽,楊昭打斷了他。

“你告訴我,你媽媽都什麽時候在。”

陳銘生低聲說:“……她晚上才會走。”

“好。”楊昭說,“那我晚上來。”

“楊昭……”

“你不想我來麽?”

    “不,”陳銘生說,“我媽她對你——”

“你想我來就行,我自己也想來,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楊昭站起身,很快地離開了。

回到酒店,楊昭躺在床上。她不困,但是卻異常疲憊。

楊錦天就坐在酒店的沙發上,看著楊昭。

他又說了一遍。

   “回家吧,姐。”

楊昭沒有力氣回答他。

楊錦天說:“你教過我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待在自己該在的地方,才會舒服。姐,你跟他在一起,快樂麽?”

楊昭坐起身,她定定地看著楊錦天。

   “他叫陳銘生。”她緩緩地說。

楊錦天看著她的眼睛,依舊沒有叫出他的名字。

   “你為什麽覺得,我跟他在一起不快樂。”

楊錦天說:“你照照鏡子,你哪裏快樂。”

   “小天……”楊昭低下頭,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她說:“陳銘生不是壞人,你為什麽一直不肯接受他。”

   “因為你。”

楊昭握緊了床邊。

楊錦天的回答,似乎完全不著邊際,又似乎完全合乎情理。

因為你,我有一種感覺,因為他的出現,你變得脆弱而難過了。

   “姐,你可以喜歡他,那是你的事。我不會接受他,只要你還是今天這個樣子,我就永遠不會接受他。”

楊昭的頭低著,楊錦天看不到她的神情。

靜了一會,楊錦天覺得,楊昭或許有些傷心了。可他依舊沒有改口。

楊昭擡起頭。

她居然在笑。

楊錦天設想過她很多種反應,唯獨沒有考慮過,她在笑。

而且那不是苦笑,不是無奈地笑,那是真正的笑容,有些疲憊,有些蒼白,可是是真真正正的笑容。

她對他說:“小天,你總算有點像楊家的人了。”

夜晚,楊昭回到醫院。

她偷偷來到陳銘生的病房,陳銘生的母親已經走了。

楊昭在門口站了一會,她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去。

現在太晚了,她在想如果陳銘生休息了,她是不是不應該打擾他。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門開了。

文磊看見她,低聲說:“嫂子你來了?”

   “嗯。”楊昭說,“今天你在?”

   “對。”文磊頓了一下,又說,“嫂子,我聽說了……你跟生哥母親的事情,她可能是誤會了,我們會解釋清楚的,你——”

   “我知道。”楊昭打斷了他的話,她知道他要說什麽。

   “他睡了麽?”楊昭問。

   “還沒,生哥白天睡來著。”文磊給楊昭讓開路,說,“那我在外面等著了。”

   “麻煩你了。”

楊昭進屋,沒有開燈。她悄悄來到陳銘生的床邊,他醒著,看著她。

楊昭轉過身,拉開了窗簾。

月光照了進來。

楊昭回到陳銘生身邊,坐了一會,屋裏非常非常的安靜。

   “這個色調,覺得眼熟麽。”楊昭說。

陳銘生不懂什麽色調,他有些費力地擡起手,搭在楊昭的手上。

楊昭看著屋外的天空。

月光將屋子掃上一層淡淡的銀青色,灰冷的調子,一張床,一扇窗,一個月亮,兩個人。

   “真的似曾相識……”楊昭喃喃地說。

   “楊昭……”陳銘生低聲說,“我媽她,有點怪……你別在意。”

楊昭搖頭,拉著他的手,眼睛依舊看著窗外。

他們在夜晚,講了許多話。

陳銘生明明說得很吃力,可他就是不停地在說,好像要把一輩子的話都告訴楊昭一樣。

他告訴她他的身世,告訴她他這一生裏,一共有兩個父親。

一個親生卻沒有見過面的父親,還有一個沒有血緣卻教他做人的父親。

這兩個父親,用有聲的或無聲的語言,用有力的或無力的動作,將他從孩提時代起,就推向一個既定的方向。

他告訴她,他媽媽愛了他爸一輩子,愛到最後,幾乎有些瘋狂了。她覺得女人一定得守在男人身邊,照顧一生一世。

   “你後悔麽。”楊昭問他。

陳銘生靜默了許久,最終搖了搖頭。

楊昭笑了一聲,“真的?不是逞能?”

陳銘生好像想了一下,又輕輕地搖頭。

當他的人生越是跌宕,走的越是遠的時候,他就會越來越相信命運。所以他沒有後悔。

他相信一切都是注定的。

而且他也不能後悔。

如果他在這個時候低頭了,那就意味著他否定了從前的所有,否定了他的父親,否定了嚴鄭濤,否定了老徐文磊,甚至否定了楊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