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岑小姐,你這趟去索馬裏,是談判的,不是走紅地毯的。”(第3/14頁)

走近了,衛來聞到特別的味道,那是熱油煙、洗碗水、青蔥、生姜糅合在一起的雜味。

“中國人?廚師?”

那人喜出望外:“老鄉啊,我就說看你也像中國人。”邊說邊趕緊遞上名片,“有空來啊,說是我朋友,有優惠的。”

果然是廚師,林永福,華夏天府的主廚。

華人在海外開的中餐館,名字都起得大氣磅礴,比如中國樓、龍館、大上海。麋鹿湊上來看名片,字正腔圓地問:“你們那兒有餃子嗎?”

廚師瞪大眼睛看他,像是不相信這黑人說的是中國話。

衛來問:“你認識岑小姐?”

“岑小姐去店裏吃過幾次,很合胃口,跟我約單,我上門來做。”

說著晃了晃包,裏頭瓶罐亂磕,大概是油鹽醬醋。

“什麽時候開始的?”

“也就最近吧。”

餐館裏有人給他代著班,林永福著急回去,不便多聊,出門之後想到什麽,大老遠沖麋鹿揮手:“有餃子,還有包子!”

衛來向鐘點女工打聽了一下,給岑今做飯的不止林永福,岑今還偏愛西餐和日料,有個西餐的高級技師和日料廚師長也會應call上門。

不過,都是在最近。

鐘點女工領他們去飯廳。

飯廳很大,偏暗的大理石裝修,正中放一張簡約設計的純白色長條桌,四角沒有腿,桌托是兩個藝術化了的人形,頭頂肩扛,托一面桌板,像扛了地球一樣費勁。

廳裏只開正頂上一盞小燈,燈光像飄,罩著餐桌,也罩著岑今。

她穿一件海藍亮緞的單肩晚禮服,不對稱的傾斜美感,肩頸和鎖骨處的線條精致得像畫。

項鏈沒有換,還是那條。

聽見人聲,她擡頭,看見白袍的時候,很快將桌上一個細瓷白碗蓋上。

不過衛來已經看見了,碗裏色澤紅亮,只小小一塊,為防酥爛,還用細細白線打包一樣捆纏,是東坡肉。

桌上另有一盅蟹粉豆腐、一小瓦罐的佛跳墻、一小碟油燜筍、一碗白米飯。

量小而精,都是中華料理中的名菜,對食客來說不啻盛宴——那個林師傅是花了功夫的。

白袍把衛來的提議跟岑今講了,她沒什麽意見,只說“好”“沒問題”,又順便簽了保鏢合約的協議,一式三份。

三方各持一份,衛來翻到簽字頁。他和白袍的在酒店已經簽好,岑今是剛簽,墨跡未幹,簽的是中文名,但“今”字的最後一筆,習慣性頓筆,像個“令”字。

生效日是兩天後,也是啟程的日子。

白袍們文件在手,大概覺得事情告一段落,神色明顯輕松起來。衛來卻相反,問:“這兩天岑小姐的住所,有安排保鏢嗎?”

亞努斯愣了一下,搖頭。

“為了那條船,我建議你們安排兩個。鐘點女工每天幹四個鐘頭,晚上這裏只有岑小姐一個人,很容易出事。”

亞努斯意識到自己的疏忽,頓覺後怕,吩咐賽德盡快安排。

衛來又轉向岑今:“可不可以看一下你的臥室?”

岑今沒有異議,起身領他去看。

臥房同樣很大,衛來走到窗邊觀察外景,又回頭看她的床。

遠處有不少定點,是狙擊的好選址,她的床位置不好,夜深人靜時,只要選好角度,每一槍進來,床上的人都可能中招。

衛來拉上窗簾,給她幾條建議。

——窗簾不要再開,晚上如常進房,但熄燈之後,去別的房間睡。

——別墅所有進出的口,只留前門,其他一律鎖死。

——如果可以的話,這兩天給鐘點女工加價,請她住家作陪。

岑今只說“好”“可以”,但看她臉色,又覺得只是敷衍。

離開時,衛來問了句:“岑小姐今天有約客嗎?”

“沒有,沒想到你們會來。”

回去的路上,衛來問麋鹿:“覺不覺得這個岑小姐有點奇怪?”

“覺得啊。”麋鹿憋了好久,專等有人把這個話頭的引子給點了,好噼裏啪啦爆發,“我一進飯廳,她坐在那裏,燈光那麽暗,專照她一個人,嚇了我一跳。”

那一刹那有種錯覺:她像安靜的幽靈,虛,不真實,少了點“活氣”。

車子停下等交通燈,麋鹿看道旁的行人,有個金色頭發的小姑娘哭著在跟母親吵鬧,還有個剛從超市裏出來的男人,抱著滿裝的紙袋子,腳下一個趔趄,東西撒了一地,懊惱地蹲在地上去撿。

對嘛,人就該活成這樣,急急吼吼、毛毛躁躁,那個岑小姐,活得像跟這個世界無關。

衛來說:“兩次見她,她都穿著晚禮服,你不覺得奇怪嗎?”

怪嗎?麋鹿倒是覺得怪好看的。

“不只晚禮服,妝面也精致,但其實都不是重要的場合。第一次要面試,見很多外人,勉強說得過去。但今天,她自己也說了,根本沒約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