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生死盤

整個晚上,端木翠都悶悶的。

兩人在馬行街最中央的太白樓二樓用膳,透過打開的窗扇,可以看到遠遠近近的燈火和熱鬧。展昭給端木翠夾菜,菌菇、竹筍、芽尖、糖藕,那麽小一個砂碗,堆得高高顫顫。

她不看展昭,也不夾菜,自顧自拿筷子在碗和碟子之間搭橋。

展昭嘆氣:“端木,多少吃點,都餓了這許多時候了。”

“沒胃口。”

展昭頓了頓,柔聲寬慰她:“一會兒吃完飯,去看傀儡戲好不好?”

不提還好,提起這茬,她更火了:“不稀罕,一輩子不看都不稀罕。”說著騰地起身,噔噔噔下樓去了。

展昭下意識也想起身,邊上忙活的小二看看情勢不對,趕緊過來點頭哈腰。展昭是官,他也不敢明說是怕展昭不給錢,只得拼命朝展昭笑,笑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希望展昭能明白他笑容底下的辛酸用意:爺,你若是不給錢,掌櫃的會扣我工錢的……

待展昭結好賬下去,端木翠早不見了。

好在,他知道她是去哪兒了。

到端木翠家時,劉嬸還沒來得及走,見著他第一句話就是:“姑娘睡下了。”

這麽早就睡下了?展昭無奈。

劉嬸倒是善解人意:“那……我先走了,姑娘剛睡下,展大人若去叫門,沒準還能喊她起來說會兒話。”

送走了劉嬸,展昭將門閂上,方一回身,就見端木翠穿著裏衣站在階上恨恨瞪他。

展昭啞然,半晌才找到話說:“不是睡了嗎?”

“餓了!”

翻遍了整個灶房,也只剩下面的材料了。展昭將雞蛋打在碗中用筷子攪散,揭開蓋時,面條正咕嚕滾著翻身。展昭將蛋花倒下去,最後加了鹽巴和蔥末,然後起鍋。

熱騰騰的蔥油蛋面送到端木翠面前,她一聲不吭,操起筷子在面裏攪個不停。

展昭嘆氣:“吃水還不忘掘井人,端木,我忙活這麽半天,你連謝字都沒有一個。”

端木翠白他:“為什麽要謝你,都是你害我沒吃成飯。”

展昭哭笑不得:“又是我?”

端木翠拿筷子敲敲碗邊:“真心請人吃飯看戲,為什麽事前把壞消息告訴人家?你那樣一說,誰還有心思吃飯看戲?總是你小氣摳門,把請人吃飯看戲的錢給省了。”

展昭委屈到不行:“那桌子飯你是一口沒動,飯錢我可半分沒少付。”

“活該!”端木翠撇嘴,心情復蘇了那麽一點點。埋頭吃了兩口,忽然擡頭問他:“要去多久?”

“什麽?”

“就是那個什麽西夏東夏。”她不高興,“要去多久?”

“大人沒說。”

端木翠氣結:“那你老死在那頭,別回來了。”

展昭也不惱:“我會盡早回來。”

“事情由得你嗎?”端木翠瞪他,“你連去幹什麽都不知道。”

“到那裏就知道了。”展昭頓了頓,“我會給你來信。”

“不稀罕,不!識!字!”

“端木,不要耍小孩子脾氣。”

端木翠不說話了,筷子在面裏攪了攪,忽然沒頭沒腦來了句:“那我也去。”

“你不能去。”

“你說了算?”端木翠哼一聲,“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你去辦事,我去……收妖。”

展昭嘆氣:“端木,我真的不能帶你去。”

“誰要你帶,我有手有腳,自己能去。”

“端木,我走了之後,你搬去開封府住,跟先生他們一道,彼此有個照應。”

“不去,我忙,我要去西夏。”

“你就住我的房間,日常跟先生學些東西,聊勝於無。”

“不學,我去西夏。”

“端木!”展昭面色一沉,語氣就重了幾分。

端木翠委屈:“西夏是你家的,我去轉轉不行?”

展昭心中一軟,語氣也隨之軟下來:“我這趟去,是有要事在身,等同於潛入興州,何等兇險?收斂形跡尚且不及,哪裏能帶上你?”

“都說了不要你帶。”端木翠煩躁,“都說了我自己能去。”

“西夏是什麽地方,你一個孤身女子去到那裏,我如何放心得下?”

“那你一個孤身男子去到那裏,我就放心得下了?”她非得跟他對著幹,還很不客氣地揭他老底,“再碰上三個四個姚姑娘,哼……”

展昭哭笑不得,頓了頓才握了她的手:“端木,正經說話。”

“以前也好,現在也罷,哪怕是將來,我總會有許多日子在外不歸,緝兇辦案,端木,你不可能次次跟著我。”

端木翠咬著嘴唇不吭聲。

“我知道你擔心我,只是,不要任性,安心等我回來。”

“可是……”

“端木,”展昭直直看進她的眼睛裏,“只有知道你好端端的,我才能安心離開。聽我的話,搬去開封府住,等我的消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