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3/4頁)

慕容沅見他這會兒還顧及自己的心情,不由一陣心酸。

靖惠太子忽地沉默了。

如果睿王不是親生的,那麽他這番作態,除了不想消耗太多以外,更是要等著整個皇室覆滅,然後再以勤王之師剿滅逆軍。這樣的話,他就不會背上弑父弑兄的罪名,就可以清清白白的登上帝位!

聽說當年父親殺光了趙駙馬一家,但就算睿王恨他,父親也已經年邁多病時日不多了。他所顧及的,主要還是自己這個儲君吧?那麽……,只要自己死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奪嫡,是不是就會馬上攻打逆軍了?

說起來自己這個太子真是無能,太平時不能治國,戰亂時不能打仗,的確是不配再忝居儲君之位,要是早一點退位讓賢,或許就沒有今天的禍事了。

靖惠太子偏了偏頭,看向妹妹。

十五、六歲的大好年紀,一張清麗絕倫的素臉,即便不施脂粉,亦是眉蹙春山、眼如秋水,玉容映著斜陽,宛若二月初的碧桃初初綻放。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美過人間任何春色,就連霞光都被她的殊色壓了下去。

這樣明珠美玉一般的年幼妹妹,還有母親、父親,還有……,那個癡心妄想了半生的麗影,一旦國破山河碎,他們肯定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靖惠太子喊了一聲,“阿沅……”

慕容沅擡眸看向他,“怎麽了?太子哥哥。”

一聲太子哥哥,叫靖惠太子心中酸澀難當,以後……,再也聽不到了。心中有千言萬語要說,又怕被妹妹識破端倪,只能忍住站起身來,低聲道:“你們先聊,我去裏面看看。”

慕容沅心中百事繁雜,也沒留意,只當他是驚懼累了,“行,你去吧。”

靖惠太子先去看了姬月華和孩子們,同樣不敢多說,只是眷戀的挨次摸了摸兒女們的頭,感受著那粉嫩柔軟的溫暖,心中痛不可擋。最後握了妻子的手,歉意道:“月華,跟著孤……,讓你吃苦了。”

姬月華雖然心中一片苦澀,也無法在這種時候埋怨丈夫,搖了搖頭,“夫妻本來就是應該同甘共苦的。”

“嗯。”靖惠太子微笑,“你好好看著孩子們,我……,去看看父皇和母後。”

姬月華覺得氣氛怪怪的,可是三個孩子更是驚恐,紛紛摟著母親,沒有給她細細思量的機會,只匆忙道了一句,“去吧,別走遠了。”

靖惠太子找到武帝,認認真真的磕了三個頭,向父親道歉,“父皇,是兒臣辜負你了一番教導和希望。”心中酸澀難當,“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儲君。”

武帝軟綿綿的躺在床上,病榻纏綿、老態盡顯,揮了揮手道:“罷了,這種時候還提這些做什麽?要怪,也怪朕當初沒有嚴厲磨礪你,朕也有錯。”

靖惠太子掉下眼淚來,“不,都是兒臣的錯。”

他伏在父親的跟前哽咽良久,追悔莫及,若是自己也像睿王一樣能征善戰,何至於像如今這樣困在危城?辭別父親,最後一個去看了母親。

郗皇後在皇帝盛怒之下,被挑斷了手筋、腳筋,還被灌了啞藥,如今躺在床上,哪兒都去不了,什麽都說不出。眼下情勢危急,皇室成員都集中到了皇帝寢宮,靖惠太子去了偏殿,找到母親,不言不語先磕了三個頭。

郗皇後瞪大了眼睛看著兒子,伸出胳膊去抱他,手卻是軟軟下垂狀態。

靖惠太子一陣揪心的痛,將母親的手放了回去,動作輕柔的替她掖了掖被子,很有耐心的捋順了母親的頭發,緩緩道:“每年兒臣過生辰的時候,母後都要給兒臣親手縫制衣衫,一針一線,都是母後的心血。”頓了頓,“對了,母後還會親自下廚,給我做長壽面吃……”

----往後沒有機會再穿了,再吃到了。

靖惠太子絮絮叨叨,講了許多小時候的事,每一件都是慈母愛兒的一番柔腸,講到最後,忍不住紅了眼圈兒,哽咽道:“母後,兒子對不起你。”

----對不起,兒子不能再盡孝了。

他起身,帶著一縷掩不住的哀傷,“兒子出去了。”

郗皇後雖然身體殘了,心卻沒殘,瞧著兒子又是磕頭又是道歉的,心下不安,伸手去抓他,卻抓不住。眼睜睜看著兒子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更加不安,不由情急撐起胳膊要下床,“撲通”一聲,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承明、承明……”

郗皇後嘴裏咿咿呀呀的,聲音含混,根本不能講出任何詞語或者句子。

而外面靖惠太子,最終一點一點堅定決心,走出了皇宮。以他的身份,是沒有人可以阻攔的,不過眼下情況危急,還是有宮人詢問了一句。

靖惠太子淡淡道:“孤去城門口看一看。”去看一看,戰火彌漫、國破家亡,到底是怎樣一種悲慘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