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與宇文極和慕容沅的親密不同,姬暮年雖然常在後宮行走,但是和她同乘一車,今兒還是頭一遭呢。但他不是皇子身份,按規矩不能和公主齊頭並坐,只能側坐在前面的小杌子上,然他神態從容、淡定大方,仍舊一派淡雅高華的世家公子風采。

慕容沅正面中央而坐,正好可以看見一張線條優美的側臉。

像是感應到了臉上的目光,姬暮年側首看過來,“公主殿下,可是有話要說?”他從來都是如此冷靜,哪怕此刻還背著毒害宇文極的嫌疑,也未見一絲慌亂。

慕容沅明眸似水,問道:“你可曾對宇文極下毒?”

姬暮年搖頭,“自是沒有。”他解釋,“不過是一句口角之爭,我……,活了兩輩子的人,難道還要跟一個小孩子慪氣不成?再說他馬上就要回東羌去了,說得難聽一點……”嘴角微彎,“此一去,還不知道有多少兇險等著他,是死是活都難講,我便是小心眼一些,也犯不著多一舉。”

“那會是誰?”

姬暮年追問道:“公主信我?”

“首先,你說的有道理。”慕容沅神色未變,淡淡道:“再者我想過了,你的心思和醫術還不至於這麽差勁。”

“呵。”姬暮年笑了,“那就只當是公主在誇獎我吧。”

“我不明白。”慕容沅說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人要是東羌奸細,且不說混進燕國後宮行事不容易,便是成了,也應該直接毒死宇文極才對,何必鬧出如此兒戲?可如果不是東羌的人,是燕國的……,哪有會是誰呢?這樣做,又有什麽好處?”

姬暮年挺喜歡這樣坦言對話,微笑道:“下官一時也想不明白,公主別急,只要宇文極沒事,這件疑案稍後再查也不晚。”繼而眉頭微皺,“倒是雍州那邊,這才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

正如他所料,武帝對雍州大將軍傅如晦逆反一事,雷霆震怒不已,氣得在金鑾殿裏砸了好幾樣東西。他的年紀越發老了,脾氣也越發大了,臣子們但凡有一點違逆,都會惹得他龍顏大怒,更不用說傅如晦居然還敢謀反!

“狼子野心!”武帝怒聲罵道:“早些年怎麽沒有看出來,早看出來,朕早就親手擰下了他的腦袋!”又想起已經死去的傅婕妤,怒道:“傅如晦謀反,將其姐婕妤傅氏貶為庶人,從皇室玉牒裏面除名!墳墓移出嬪妃陵!”

小宮人唯唯諾諾的應了,下去吩咐。

慕容沅上前勸了一句,“父皇息怒。”好說歹說,把武帝扶回了龍椅裏面坐下,又給他上了茶,勸道:“一樣米養百樣人,臣子們裏面難免有些奸臣、佞臣,是他們自己天性惡劣,父皇何必為這些壞種子生氣?氣壞了,也不值當。”

靖惠太子、睿王、代王,以及諸如姬暮年之類的臣子們,也是一起勸解。

要說沁水公主在這種場合不太合適,但是皇帝盛怒之下,誰的話也不聽,誰開口就砸誰,只有心肝寶貝小女兒的話,還能聽進去幾分,眼下好歹安靜下來,叫臣子們不用在提心吊膽的,也就沒人去追究沁水公主的不合時宜了。

“即刻發兵平亂!”武帝斷然道。

這個當然是必須的,不聽話的臣子自然是要被斬草除根,但是……,何人領軍成了一個問題。要說雍州大將軍傅如晦,可是追溯到燕朝開國之初,當年傅如晦才得二十多歲,戰場殺敵、浴血奮勇,立下赫赫戰功,皇帝曾經禦封他為“常勝將軍”。孝平王的一身功夫和戰術,就是由舅舅親自傳授,只可惜……,之後卻死於流矢。

燕國到如今已經立朝二十余年,一直歌舞升平、海晏河清,縱有戰事,亦不過像是孝平王誅流寇等小戰事,和開國大將謀反叛逆的動亂,不可同日而語。

“父皇。”靖惠太子突然開口,他道:“兒臣願意替父皇領軍出征!”

一語出,驚得朝堂四座一片嘩然。

“不必。”武帝並不同意,“朕知道你的心意便是。”這個兒子身份矜貴不說,又哪裏是能征善戰的料子?在群臣面前表一表決心還行,真要出征,那是斷斷不行的!

然而今天靖惠太子卻很固執,堅持道:“兒臣自知不是沙場殺敵的料子,但是兒臣身為儲君替君父出征,可以鼓舞士氣,至於作戰……,父皇另外安排幾員大將,兒臣不會胡亂幹涉的。”他拱手行禮,“請父皇讓兒臣出去歷練一番!”

武帝皺眉道:“不行。”

“父皇……”靖惠太子還要再說,卻被打斷。

“太子哥哥。”慕容沅脆生生喊了一句,然後道:“有道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太子哥哥乃是一國儲君,焉能以身犯險?太子哥哥若是身在前線,眾將領要殺敵不說,還要護衛太子哥哥的安危,反倒愈發忙亂不堪。”

“是啊,是啊,三公主言之有理。”各種勸說之詞不絕於耳,紛紛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