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3/4頁)

“這裏嗎?”一個清雅悠緩的年輕男子聲音,不疾不徐的。

陽光之下,隔著半透明的綃紗屏風,能夠看到一個身量頎長的男子影像,在屏風端頭的凳子上坐下了。白嬤嬤走了進來,將慕容沅的手腕搭上帕子,放在屏風口的高凳墊子上,然後喊了一聲,“姬公子請。”

慕容沅的心宛若春雷一般,“咚咚”亂響。下一瞬,感覺到幾點溫柔的手指尖放了上來,搭在自己的脈搏上,還細微的調整了下位置,然後停住不動了。

隔著屏風,看不到那年輕的姬公子是何表情。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方道:“請公主殿下換另一只玉手。”

慕容沅的腦海裏只有一個聲音在回響,“完了,完了……”

想那姬公子雖然年輕,但卻是太醫院的院首,醫術肯定不能比自己差,更不能切不出喜脈來。茫茫然之間,被白嬤嬤換了一只手放上去,還是溫柔的指尖落下,微調位置,切脈,接著又是一陣無聲沉默。

白嬤嬤一貫的啰裏啰嗦,絮絮道:“我也說請太醫過來瞧瞧,才放心的,還是皇上心疼咱們公主,想的這般細致。”繼而擔心問道:“怎麽樣?姬公子,公主落水沒有受寒吧?”

“無妨。”姬公子聲音平和,聽不出一絲一毫波瀾,淡淡道:“到底是大夏天裏不要緊,只是也不可以大意,待我回去開幾副溫和的方子,給公主調養調養就好了。”

溫和的墮胎方子嗎?慕容沅心下明白,他這是在有意替自己遮掩臉面,亦是為他自己避禍。畢竟怎麽處置不由他說了算,還得回稟皇帝才行。若是皇帝要留呢,那就隨便開個調補的方子;若是皇帝要去掉這塊孽種,自然就是墮胎藥了。

----話說得滴水不漏。

果不其然,那姬公子站起身來說道:“公主的病,皇上那邊還掛念著,微臣先過去回稟,稍後就讓人送藥過來。”

慕容沅呆呆的,等待著皇帝給自己判刑。

而太醫姬公子,則邁著和往常一樣平緩的步伐,神色淡然,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緩緩朝著金鑾殿走去。

進了大殿,行了禮,將公主的實情回稟了一遍。

“懷胎三月?!”武帝聞言勃然大怒,朝下指道:“姬暮年,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姬暮年平靜回道:“微臣確診無誤。”

“確診無誤!確診無誤!”武帝連著念了兩遍,心情暴躁的在大殿內走來走去,氣得想砸東西!抓了一方玉石擺件舉到半空,卻又緩緩放下,----鬧出動靜來,豈不叫別人起疑?小女兒的名聲可就全完了。

可是現在……,也完了!

“好一個確診無誤。”武帝聲音陰霾,花白的胡須微微發抖,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似的,最後頹然的坐在椅子裏面,“阿沅……”

姬暮年感受著皇帝的憤怒、悲傷、無奈,靜靜站在一旁。

過了許久,武帝方才揮了揮手,“你先回去。”

“是。”姬暮年應聲告退。

雖說公主未婚懷孕是大大的醜聞,但是事情已經發生,留不留胎,也不在這一時三刻,----倒是自己,只怕是要攪和進這漩渦裏了。

自己棄了仕途,選擇醫道,沒想到最終還是沒有避開麻煩。

----不知不覺深陷宮闈鬥爭之中。

姬暮年站在金鑾殿前面的廣場中央,回頭眺望了一眼,想著一下子被打擊得衰老的皇帝,想著那珠胎暗結的任性小公主,長長嘆了口氣。

這場戲,不知道最終要怎麽收場?但願自己能夠摘得出去。

“說!是誰的?!”武帝怒不可遏。

慕容沅神魂皆散,“女兒……,不知道。”

“不知道?”武帝氣極,渾身發抖指著心愛的小女兒,“你、你……,你不知道就懷孕了?你還護著那個混帳!”

冤枉啊!慕容沅叫苦不叠,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啊。

“阿沅。”武帝痛心疾首,像是被打擊的太厲害,體力不支,一點點緩緩坐回椅子裏面,喃喃道:“朕五十歲的那年,得了你……”

“你是朕最最疼愛的小女兒,是朕的掌上明珠,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只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給你……”

“你剛剛落地,朕便為你擬了封號‘沁水公主’。你大姐說朕偏心,因為她們都是臨出嫁前,才得的封號。”

他苦笑,“是啊,朕的確是偏心……”

“你小時候淘氣,把皇後宮裏的一只貓胡子給揪了,結果反倒被貓抓傷,嚇得你一見著貓兒就哇哇亂哭。朕心疼你,下令宮中從此不許養貓,所有貓兒一律撲殺。為了這事,好些嬪妃都跑來找朕哭訴,說舍不得養了好些年的貓兒,但朕還是一直貓都沒讓留……”

“有一天中午,你自己跑來金鑾殿哭訴撒嬌,說你母妃不肯陪你玩兒。朕讓小宮人們陪你,你又不肯,只是纏著朕,說什麽也不要別人。朕便放下奏折,陪你玩了一下午,陪你用晚膳,直到哄得你睡下,才有時間熬夜批復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