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空歡喜(第6/7頁)

溫晚合住病例,把鋼筆放在白大褂口袋裏,走至病床前才笑了笑:“怎麽了,要回家了不開心?”

賀霆衍還是不說話,只是目光已經回到手中的書本上。

溫晚嘆了口氣,俯身摸了摸他發頂那個柔軟的旋。這孩子有時候真是別扭的厲害,明明一直嚷嚷著要回家,現在有機會出院了,卻又露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連她都有些搞不懂了。

“如果你不介意,以後也可以打電話給我,咱們說了做朋友。”她忍不住還是說了這一句,大概是因為賀霆衍太讓她心疼。

賀霆衍這才重新看著她:“我以為,你在騙我。”

溫晚無奈笑出聲:“孩子,戒備心太強可不是件好事情。”

賀霆衍瞪著她看了幾秒,忽然暴躁地將她的手揮開一些。溫晚到現在也還是有些不習慣這孩子的喜怒無常,轉身想走,忽然又記起了什麽。她從口袋裏拿了一樣東西,神秘兮兮地握在手心裏:“把手伸出來。”

賀霆衍不耐煩地望著她。

“怎麽,怕我?”溫晚眯了眯眼,故意挑釁道,“要是怕就算了,這麽大孩子了,沒想到膽兒這麽小——”

賀霆衍就是再別扭,也還是有這個年紀孩子身上的好勝心在。他氣鼓鼓地攤開手,昂著下巴瞪溫晚:“我不是孩子!”

溫晚被他這副樣子逗得好笑,手裏的東西已經輕輕放在他掌心:“給你。”

賀霆衍看清掌心裏的東西,頓時雙眼瞪圓。

“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所以特意問了你二叔,他說你小時候很愛吃這個,還好我找到了。”

那是賀霆衍小時候才有的一種糖果,包裝並沒有多精美,可是味道很獨特。最重要的是那個味道,總讓他記起父親。

賀峰每次回來,一定會給他帶很大一包這種糖果,他哭的時候也總拿這種糖哄他。可是自從父親去世之後,再沒有人關心他哭不哭,這種糖也越來越少,在市面上幾乎買不到了。

賀霆衍再看溫晚的眼神便多了幾分動容,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啞聲道:“你為什麽,對我……好?”

人在脆弱的時候,一點點溫暖都會被肆意放大,所以賀霆衍此刻感受到的絕對不是一顆糖果帶來的觸動。溫晚當然知道他的心理,往他床邊一坐,心裏忽然有些酸澀:“即使失去了親人,你也要積極樂觀地活著,相信你爸爸更願意看到開心的你。有些東西,不該是你這個年紀去承受的。”

賀霆衍深深看著她,唇角動了動,開口卻是:“我會想你。”

溫晚被他突兀的話說的一怔,接著下一秒,忽然被攬進一個有力的懷抱中。他的肩膀很單薄,衣服上是濃濃的消毒水味,頸間的肌膚也有些冰涼,貼上去非常不舒服。

溫晚的手僵在半空,這才遲疑著伸出手,故作輕松地拍他肩膀:“想我就打電話啊,我不是給過你號碼?”

賀霆衍也不回答她,只是抱著她的手很有力,溫晚試了幾次都沒能掙開。

不知隔了多久,病房門被人輕輕推開,即使是很小的一點聲響也驚擾了兩個人。溫晚回頭就看到了一臉淡漠的賀沉,他就那麽站在門口冷冷看著兩個人,眼底有些東西翻湧著,卻無法讀懂。

兩人一起去了辦公室,溫晚每次單獨面對賀沉都似乎有一肚子話想說,卻又覺得無話可說。就像昨晚之後,她覺得自己該對賀沉說點什麽,可是在腦海中組織了很久,也依舊找不到什麽合適的言語。

還是賀沉先開口的:“霆衍出院的幾率有多大?”

溫晚看了他一眼,那男人手裏挾著煙,灰白的煙圈有些微微模糊了他的面容,可還是能清晰地捕捉到他一雙深沉的眸子,滿是算計和城府。

賀霆衍之前究竟是不是被他故意送進這裏的,溫晚到現在心裏大概有了答案。只是賀家的事看起來太復雜,根本不是她能攙和得起的,更何況現在還多了個賀淵……

她不想引火燒身,只能盡力幫賀霆衍,能力範圍之外的,就不是她該考慮的。

“賀淵已經提了出院申請,我只根據事實做出病情陳述,最後還要尊重孩子的意思。”她剛說了幾句就忍不住皺眉,“別在我這抽煙。”

賀沉挑眉望著她,嘴角溢出一點笑:“顧銘琛不抽?”

溫晚深吸一口氣,從抽屜最底層拿了個嶄新的玻璃煙灰缸放在他面前。賀沉嘴角的笑意加深,將剩下的大半截煙直接撚滅在一塵不染的煙灰缸裏:“原來,他還沒來過你辦公室。”

溫晚每次都被這人看盡窘狀,也無心和他計較:“霆衍的病情本來就不嚴重,平時多找心理醫生聊聊。”

賀沉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微微垂著眼。

溫晚想了想還是說:“他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