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懂事之前,情動以後(第2/8頁)

這語氣實在太欠揍,溫晚恨得牙癢癢,面上卻還要勉勉強強地笑:“賀先生真愛說笑。”

“哪裏。”賀沉搖頭,漫不經心地走到她身旁,“溫醫生說我長相兇暴,哪裏像是懂幽默之人。”

溫晚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和這人接話了,幹脆拿了病歷本準備離開,轉身時險些撞上那人堅毅的下巴。他唇角很薄,淡淡勾起一抹笑,聲音低沉又帶著幾分暗啞:“溫醫生說要教訓我,我等著——”

這混蛋說話時居然還紳士地微微俯身,像是遷就她的身高,一股溫溫的熱氣呵進耳蝸,溫晚氣得臉刷地紅了。

看在賀沉眼裏,倒是覺得更有意思。

“所以你被賀家老三給調戲了?”蕭瀟問得平靜,可一張小臉因為興奮有些微微地漲紅,正了正身姿,雙眼發亮地望著溫晚,“他說等著你教訓呢,你準備怎麽教訓?嗯?”

那一臉的曖昧讓溫晚很別扭,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對她的用詞十分鄙視:“那是捉弄好吧?沒見過這麽小心眼的男人。”

想起昨天賀沉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她依舊一肚子氣,當時已經十分確定那男人就是在戲弄她,溫晚心裏惱,可是面上不動聲色,與他擦身而過時狠狠撞了那男人肩側一記。

雖然有些沖動,可是很解氣。

沒料到的是,那男人也實在太變態了一些,她都快邁出病房門了,忽然聽到他低沉愉悅的笑聲,好像暢快極了。

這不是變態是什麽?簡直是受虐狂。

溫晚心裏吐槽,忍不住沉沉籲了口氣:“賀霆衍現在是我的病人,不管賀家到底怎麽回事,至少在我職責範圍內得保他周全。我不能再看著我的病人——”

溫晚說到這頓了頓,輕輕嘆氣,“我看著他那麽小,無父無母,總會想到自己。”

蕭瀟盤腿坐在沙發上,見她情緒低落,忍不住側過身來摟了摟她肩膀:“你到顧家的時候也正好十六,難怪對他感同身受。”

溫晚沉默著,過去的事兒她已經許多年沒想起,最近看著那個半大孩子,忽然往事都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溫晚其實運氣一直不太好,六歲那年,父親忽然鋃鐺入獄,罪名是:殺人。

她那會兒還小,真的不懂殺人究竟是怎麽回事兒,只記得那晚是一年中最熱鬧的除夕夜,窗外飄著鵝毛大雪,可是父親卻執意要出去跑車。他是個出租司機,一直老實本分,連除夕夜也想趁著最後一天多拉點兒活。

溫晚記得爸爸臨走前用粗糙的掌心細細摩挲著她的小臉,笑呵呵地對她說:“小晚乖,在家幫媽媽包餃子,爸爸很快就回來陪你們。”

可是溫晚再也沒能等回爸爸,那個記憶裏忠厚純良的男人,在除夕夜以故意殺人的罪名被帶進了看守所。

溫晚聽說死的是和爸爸換班的陳叔叔,可是他們倆平時關系那麽好,爸爸怎麽可能殺死他?事情還沒得到進一步證實,很快,看守所裏就傳來了爸爸自殺的消息。

一切都太過巧合了,爸爸究竟是怎麽死的誰也沒能給出個說法,警察匆匆結了案,將爸爸的屍體送了回來。

溫晚那晚抱著膝蓋坐地離爸爸遠遠的,那面容蒼白的男人有點兒陌生,她始終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爸爸。她坐了好一會才悄悄挪了過去,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爸爸的小手指,那裏不再是她熟悉的溫度,而是冷冰冰的,冷得徹骨。

媽媽哭得岔氣險些要暈倒,伸手拉過溫晚抱進懷裏,那力道,像是要把她捏碎一樣:“小晚,以後……咱們倆怎麽辦?”

怎麽辦?

才六歲的小溫晚哪裏會知道,她側過臉溫柔地蹭著媽媽濕漉漉的下巴,天真地回道:“小晚會一直陪著媽媽的。”

溫晚卻不懂,她願意一直陪著媽媽,可是不代表媽媽也會這麽想。

爸爸才下葬一個半月,連她最親愛的媽媽也拋棄了她。

鄰居都說媽媽是和別的男人跑了,溫晚不信,她天天坐在自家門前的台階上等媽媽。可是一天天過去了,那個以前會溫柔地沖自己微笑的女人再也沒出現過。

溫晚被奶奶帶回了鄉下,奶奶是個古怪的老人,獨居、沉默,而且很兇。

家裏的存款已經被媽媽全都帶走了,奶奶靠給人家做零工供她上學,六歲的孩子穿得很單薄,吃飯也是饑一頓飽一頓。奶奶脾氣不好,常常會莫名其妙地打罵她,有時候還會用很難聽的言辭辱罵她,咒她媽媽、咒她是討債鬼,甚至還懷疑她是野男人的種。

溫晚慢慢聽懂了奶奶話裏那些肮臟的詞匯,變得更加沉默了,其實壓根也沒人和她說話,連冬冬都非常討厭她。

冬冬是奶奶家院門口養的小狗,奶奶卻對它很好,溫晚有時坐在門檻前看奶奶喂冬冬,聽著她說話,心裏居然都偷偷羨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