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燃情歲月

你帶我行過的橋都堅固,

你帶我走過的道路都寬廣。

從此,這裏於我,

不是遠方而是故鄉。

故鄉在心上。

01

“希臘人最喜愛午睡,他們經常互道午安,只有在分別的時候才道晚安。”

“黃色是兇喪之色,在巴西人眼裏,人死就像棕黃色葉從樹上飄落。”

“澳洲的公交沒有報站系統,車站的站牌上也沒有任何地名,當地人都是靠自己記地名,外來人口除了站在司機旁邊請他到站提醒自己,還有一種方法就是自己使用GPS導航。”

……

在醫大,如果你在課上聽到以上這些內容,那麽毫無疑問,講課的人一定是Professor景,如果你問這裏的學生們最想選修哪位教授的課,毫無疑問,還是Professor景。

Professor景的全名叫景之行,是我們學校最年輕的英文教授,他的授課方式非常特立獨行,幾乎不帶課本,也從不查考勤,卻讓每堂課都坐無虛席,學校裏有很多他的傳聞——他曾遊學二十幾個國家,曾獨自穿行北歐與蒼茫的非洲大地,我們這些人最喜歡聽他講遊學的故事,外向一些的女生更是喜歡問她問題。

就比如這天,我們常蔬穎就舉手站起來問道:“Professor景,你去過愛爾蘭嗎?聽說愛爾蘭有禁止離婚法律是真的嗎?”

景之行點頭,淡淡地說:“禁止離婚的法律在愛爾蘭歷史上是存在的,他們信奉天主教,在憲法中明確規定任何法律都不得允許婚姻關系的解除。”

常蔬穎是個漂亮的女生,性格也非常外向,聽到這個答案不由得歡呼:“好想去愛爾蘭結婚,這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婚姻太浪漫了。”

景之行似乎不忍打碎少女的憧憬,但他還是淡淡地說:“1996年,愛爾蘭投票修正的憲法中,已經修正了關於離婚的條款。無論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真正能讓一段婚姻關系長久穩固的是愛情和責任。”

常蔬穎大著膽問道:“那麽 Professor景,請問對於你來說,愛情和責任哪個更重要?”

我和所有人一起擡頭看向了講台上的那個高大的男人,他在學校裏明明笑容溫和,一派從容自若,對每個學生都好,但是身上有一種天然的疏離感。

說實話,打死我也不敢向他問這樣的問題,可是景之行卻回答了三個字:“都重要。”

後來有幾年,我回憶起大學時光,這段對話無數次湧入我的腦海裏。

愛情與責任——這五個字無形中定義了我和他的關系。

或許,他對我更多的是責任,可是我對他,從一開始,就是愛情。

從始至終,都是愛情。

高中剛剛畢業,我瞞著父母,和我的朋友方舟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綠皮火車,去看了一場主題音樂節,在此之前,我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學生,書包裏永遠裝著課本和復習資料,口袋裏帶沙丁氨醇,從不敢劇烈運動,沒有養過小動物,不曾穿過掛滿鉚釘之類飾物的衣物,因為我有哮喘病,並且對動物毛發和金屬過敏。

直到有一天,我終於厭倦了那樣小心翼翼地活著,音樂節成了一個霍然撕開的出口,我積蓄所有的力氣,像撲火飛蛾般不顧一切地奔赴而去。

根據方舟在網上查好的她喜歡的樂隊表演的時間,我們提前了一點趕到,那時一個搖滾歌手在唱歌,我被那一把漂亮的嗓子震懾到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人潮裏有人搖著手臂,耳畔洶湧著尖叫和呐喊。我在其中,艱難地想走近去看一看那唱歌的人,朋友在後面緊跟著說,南江,你小心點兒。

終於等我擠到前面,歌聲正好戛然而止!

接著,我看到了讓我震驚的一幕——那個歌手在一曲畢後,竟然彎下腰去將舞台上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人扔上去的一只啤酒瓶子撿起來帶走了。

排山倒海般的擁擠人流裏,我忽然感到有點呼吸困難,喉嚨像被什麽堵住了,咳嗽著,喘不上氣來。

方舟從後面湊過來:“南江,你沒事吧?你怎麽滿頭大汗。”一邊說一邊遞給我一瓶水,說:“你別嚇我啊。”

我知道自己又犯病了,慌亂之中在兜裏找止喘噴劑,可是找了好久也沒找到,人實在太多,噴劑不知道什麽時候在混亂的人群裏給弄丟了。

也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恍過神來我人已經在醫院。睜眼是朋友放大的焦急的臉:“怎麽樣好些了嗎?”

我點了點頭,覺得有點口幹舌燥,張口問的第一句話是:“你認識剛剛那個歌手嗎?”

方舟語帶責怪地說:“你也是心大,現在還關心什麽歌手,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裏,要真出了點什麽事,可怎麽辦?”

“我沒事了,”我連忙安慰她,有些愧疚地說:“對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