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穆中華】

川州的冬天一向很沒勁,入冬以來雪倒是下了幾場,可場場都是雪沒落地就化了,所以雪後的川州總是濕漉漉的,人走在馬路上,鞋沾了一腳泥。

川州和臨水不同,臨水的雪一向是鵝毛一樣那種大片的,人走在室外,沒一會兒眉毛頭發成了白的,有時候血大點,你伸出舌頭,還舔得到一點涼,那感覺就能用一個字形容——爽。

我想臨水,特別是在這種雪天,特別是我面前還擺著本英語四級真題解析。我真開始想念Marlin和季海默了,他們不會要求我每天務必背完規定數目的單詞,他們也不會在我好端端吃飯時候突然提問和at work表意相反的詞組是啥,他們更加不會在我背丟字母或者答出錯誤答案後體罰我,體罰還都在晚上。我的腰……

我想家,於是踅摸個葉之遠不在的時候,我打電話去給家裏,電話是穆子業接的。沒到寒假時間,死小孩竟然在家,這倒是讓我意外。一段時間沒見,死小孩更嘮叨了,他問我欺沒欺負他之遠哥,他問死豬是不是又看上了哪個男的怎麽離家這麽久還沒回來,他問他的南禕姐姐好不好,他問了所有人,唯獨不問我。我不樂意了。

“死小孩,我不是你姐啊,你咋不問我好不好?”

“你是禍害遺千年,咋會不好。”他答得理所當然,我就更不樂意了:“你姐我這個千年就快被人禍害成短命鬼了!”

對著電話,我和死小孩說著葉之遠虐待我的種種劣跡,說這些花了大概十幾分鐘,穆子業打個哈欠:“穆中華,英語都學不好,你也太笨了,這讓我以後都不好意思叫你姐。”

以後?現在你就沒好好叫我姐!

我準備好好教育教育死小孩,沒想到電話不知怎麽就轉到了韓琤的手。電話裏我聽見韓琤打發穆子業去吃藥的聲音,我問:死小孩病了?

慢性肺炎,斷斷續續低燒有段時間了。韓琤嘆著氣說,聲音裏我聽出她是疲憊的。

我又問了外婆,韓琤說外婆也感冒了,屋裏睡覺呢。

我聽到韓琤也打了個噴嚏,得,感情一家子都病了。我突然來了精神:“韓琤,要不我現在回家照顧你們仨去吧?”

韓琤挺驚訝:中華你不是在實習嗎?哪就有時間了。

她看不見,我依舊點著頭:有的有的,這段時間我準備考試,和局裏請了假了。

掛了電話,我是既開心又發愁,開心的是我可以暫時脫離學霸的陰影,發愁的是我咋和學霸說呢?

葉之遠最近不是一般的忙,他和我說一個現在定居美國的老教授很期待他們這個模型。我說那不是很好,肯定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這個被期待的機會的。可我覺得葉之遠並不是特別高興,我問他為什麽,他反問我:如果一個人有一棟居住舒適的房子,現在突然有人說要拿一棟大別墅和他換,你說這個人要換嗎?

我說傻子才不換,多少錢呢!

葉之遠說我是財迷,我不否認,這是事實,而且我還不光是財迷,還數周扒皮,我很摳門,婚後幾乎每天都在計算如何把我倆的獎學金掰成八瓣花。

我拿眼睛斜葉之遠:喂,呆子,你不會買彩票中獎了吧?

我回我四個字:做夢呢你。

我和葉之遠說了我想回臨水一趟的事兒,他想想,問我:四級怎麽辦?

我豎起指頭,賭咒發誓狀:你給我布置的那些練習題我保證按時按量完成。呆子你要信我,我是個想做法醫的人,我才不想讓一個小小的英語成我的絆腳石呢!

他嘆口氣,摸著我的頭:我怎麽覺得你回家就是為了逃避和這塊絆腳石正面交鋒呢?

我喉嚨噎了一下,他說得咋那麽準呢?

南禕說她陪我回去,我以為她又和顧千山鬧別扭了呢,問了她,她說不是。

南禕說她當初在臨水定的那件婚紗還沒拿,我瞧著南禕一陣壞笑:“總算點頭了?顧千山沒樂瘋了吧。”

“哎……”南禕托著腮幫子,學著古時美女凝眉托腮狀,語氣淡淡地哀傷:“就是趁著他還沒瘋我才答應,不然估計他就真瘋了。”

矯情!我一針見血的批評她。

她卻搖著頭否定我:錯,我這明明是做作。

南禕可真是個不要臉還能作的女人,我很喜歡這個女人。

不過我想到死小孩知道他的南禕姐姐沒有等他長大就要嫁人時候的情形,我就特想笑。

出發那天,葉之遠在忙,不能來送我,顧千山幫著提我倆的行李。看著依依惜別的倆人,我翻個白眼,至於這麽矯情嗎……

哎,其實我也挺想和葉之遠矯情一把的。他不在。

上車後,我發現南禕的表情很怪異,我問了她好幾遍怎麽了,她朝我勾勾手指,神經兮兮地說:穆中華,我聽說你家葉之遠可能要去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