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7

甄暖清醒過來時,感覺異常痛苦,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疼。

麻醉藥的藥效過了,她頭上肚子上痛得像被人撕開鮮血淋漓的傷口,拿著灼熱燒紅的鐵往上燙,內部像有絞肉機在一刻不停歇地翻攪。

好難受,難受得生不如死。

她想哭出來發泄,卻張不了口,腦袋疼痛暈眩,仿佛塞進去了無數只蜜蜂在裏面飛舞搖晃。

“嗚~”她極其難受地哼出一聲。很快就感覺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手掌寬厚而溫暖,她再熟悉不過。

沈弋俯身靠近她:“醒了?”

他的臉懸在她的上空,深邃清黑的眼眸冷靜有神,隱隱透著心疼與幽狠。

“我沒事。”她一開口,才發現嗓音嘶啞幹枯,說沒事,身體卻痛出了眼淚。

“我知道很痛。”沈弋聲音極低,壓抑著某種隱忍的憤怒與傷痛,“可不能再打麻醉藥了。”

甄暖癟癟嘴,哀哀地嗚咽一聲:“好痛。”她一瞬間委屈心酸得要命,嗚嗚直哭,偏偏痛得不能動,只有兩只手指笨拙地抓抓他,“好痛,沈弋,我快痛死了。”

她一直哭一直流淚,起初傷心地嗚嗚,到後來聲音漸小,變成委屈地嚶嚶,再後來,便只剩微弱地哼哼了。

人哭累了,也就慢慢睡著了。

……

周而復始幾次,幾天後疼痛漸漸消減,也就不哭了,偶爾動兩下,精神也慢慢好起來。

甄暖第一次擡起腦袋時,看見整個病房都是鮮花:“怎麽買這麽多,搞得像花圃一樣。”

“你同事們送來的。”沈弋臉色冰涼,顯然不領情。

她伸手摸摸他的手背,軟軟地哄:“我沒事啦。再說也不關他們的事,這次是我自己跑去的,大家對我還是很好的。”

“這樣的好有什麽用?”沈弋清冷道,“如果你死了,他們會傷心難過,然後繼續往前走,誰會一直記著你,記一輩子?”

“只有我會。”

甄暖怔住,突然間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他說這話時,沒看她,也沒深情款款的眼神,可她的心竟狠狠磕絆了一下,猛地摔進一捧溫暖的水裏。

她手伸過去再次摸摸他的手背,這次握住了便沒松開:“好沈弋,我真的沒事,別擔心,也不要生氣。”

他低眸看一眼手背上她蒼白的小手,語氣緩和半點,卻褪不掉天生的清冷:“沒事?前兩天水都快哭幹了。”

甄暖微窘,緩慢道:“那時剛從噩夢裏醒來,有些害怕。而且,或許因為你在這裏,所以更容易哭了。”

她越說聲音越低,羞得擡不起頭來,只默默地眨巴眨巴眼睛。

沈弋微愣。雖然只有隱約的弦外之音,但這已是這些年她主動和他說過的最依賴最親密的話。心底所有的沉悶全在這一刻被撫平。

他翻轉手掌,與她手心相對,緊緊握住。

他的手熾熱熨燙,她慢吞吞地紅了臉頰,緩緩低頭往被子裏縮了縮,遮住紅彤彤的臉蛋,只露出一雙睫毛低垂的眼睛,緊張地撲閃撲閃著。

沈弋安靜地撫著她的手,低頭在她手背上落下輕輕一吻。

她顫了一下,條件反射地要抽回去,卻被他緊緊捏住手指。

沈弋擡眸,再次靠近她,輕聲道:“暖暖。”

“唔?”

“不要做這份工作了,好不好?”

甄暖擡起眼眸,眸光筆直,黑溜溜,濕漉漉的,有些迷茫,有些猶豫,卻不像之前對這個問題那麽抵觸。

他知道,這次瀕臨死亡的羞辱和受傷給她的身體和精神造成極大的重創,這段時間會是她意志最弱的時候。

她的受傷,他很心痛,但也有可利用之機,錯過這次機會,以後就很難再勸她退出。

“你知道我得知你出事那一刻的心情嗎?”

甄暖沉默,眼裏流露出一絲歉疚。

這正是他想看到的:“答應我。”

她輕輕垂下眼眸,想起那天在昏暗的地下室裏,那個猥瑣的男人說著下流的語言描繪她的身體,他撕她的衣服,折磨她,還差點兒……

她一直哭一直呼喊,可沒人來救她。

她猛地顫了一下,心狠狠地發抖。

終於,她點點頭:

“……好。”

他對這個答案是滿意的,又問:“你剛才說做了噩夢?”

“夢見當年的車禍。”

沈弋心微微一沉:“車禍?”

“嗯,很真實……好像時間很久了。有一個人死了,還有人在旁邊看著……身上好痛。還有你。”

沈弋:“我在幹什麽?”

“你在救我啊。”

“……嗯。”

“你把我從車輪底下拉了出來。”她問,“當年是這樣嗎?”

“那時候很混亂,我也受了傷,記不太清了。”

“哦。”她有些失望,“我還以為記起來了呢,原來只是夢。”

……

似乎很朦朧,似乎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