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忘川·涼裟(第2/7頁)

她只想吃飽穿暖,卻得到了更多,譬如地位,譬如美貌。只是從那日起,她再也沒有離開過十三天。

有時候她會想,自己到底得到了更多,還是失去了更多。

一絲血腥味飄來,她側耳,聽見本不該屬於十三天的沉重腳步聲,轉瞬已近在咫尺。

是蒼白卻俊朗的面容,白色連袍上血跡斑斑,他將彎刀扔在腳下,深若寒潭的眸子看著她:“你說我若活著回來,就會告訴我。”

她偏著頭,水珠從額頭一路劃下,認真地想了一會兒:“那是假的。”

他笑了笑,又問:“傳說看見你的眼睛,可以變得年輕,是真的嗎?”

這麽久以來,除了程天衣,已經很久沒人和她說過話。她看著眼前這個傷重不去療傷,卻跑來求問的古怪男子,覺得十分有趣。

“那也是假的。”

他沒有其他教徒眼中的狂熱,就如他的嗓音一般,冷清的,低沉的。他在涼裟滿含興趣的眼神中暈厥,暈前留下一句話。

但你的眼睛真的很美。

除了教主和聖女,沒有人可以待在十三天。這個叫沈玦的護法是第一個違背教令獨自上到十三天的人。也虧得程天衣已經閉關,否則定會一掌打死他。

涼裟並不會岐黃之術,但程天衣的房間有很多瓶瓶罐罐,她各樣撿了一瓶,全部給沈玦用上,竟治好了他的傷。

彼時涼裟站在抱月亭邊,腳下是萬丈深淵,白雲漂浮在她指尖,伸手可觸穹頂。今日的她將頭發放下來,果真垂至腰間,紅衣黑發不施粉黛,唯額間一顆月形墜飾,是驚心動魄的美,已無法用言語形容半分。明教教徒將她作為心中信仰不是沒有道理。

她看著遠處黃沙莽莽,嗓音飄渺:“你知道為什麽教令將十三天列為你們不可踏入的禁地嗎?”

沈玦搖頭:“屬下不知。”

她靠著抱月亭坐下來,手指微微撐著額頭,似睡非睡的模樣,“以前,聖女和一名護法暗生情愫,妄圖私奔,導致教內人心不穩,教徒信念崩塌。程天衣為了杜絕這種事情再次發生,所以將十三天列為禁地,除了祈福之時,聖女不能離開這裏。”

她轉頭指了指自己:“你聽說過每個部落民族都有信奉的圖騰嗎?我,就是教徒的精神圖騰。”

她的嗓音那樣輕,就像涼涼的月光,和她如火張揚的美貌大相徑庭。

沈玦看著她勾人心魄的眼眸,想了想:“傳說聖女是長生不死的,聖教歷來只有一位聖女,卻不知聖女口中那位和護法私奔的女子,又是誰。”

她揉揉腦袋:“你的問題可真多呐。所有的傳說都是假的,都是程天衣編出來唬人的,為了使你們忠心地為他賣命罷了。哪裏又有人可以真的長生不死呢,而且……”

卻是輕笑了聲,沒有說出口。而且,似乎歷屆聖女,死的比旁人還要快些。

沈玦並未注意她沒說出來的話,聲音低低的,有種莫名的沉重:“不知,那位和護法私奔的聖女,後來如何了?”

良久,聽見涼裟淺淺嗓音,交合著風。

“被程天衣殺了吧。就像不久之後殺掉你一樣,你竟敢擅闖十三天,活不長啦。”

第叁章

沈玦離開十三天的時候,留下一句話。

聖女千辛萬苦才將屬下救活,便真的忍心由教主殺掉屬下嗎。聖女不說,教主自然不知,畢竟屬下還不想英年早逝。

涼裟說:“其實並沒有十分辛苦,隨便一治你就活了。”

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

明教在中原的分壇發展得如火如荼,無數教徒宣傳著光明教義,聲勢直逼正道儒教。自上次光明寺一戰,明教和中原的恩怨已不可調和,終於正面爆發了沖突,中原人士開始大規模地清除分壇。

程天衣出關將佛陀淚交予涼裟後便離開了,帶走了十一天的光明護法。沈玦竟然又不怕死地跑來十三天。

涼裟對他居然沒有隨程天衣遠行表示了驚訝。

沈玦將一截開滿紫花的枝丫遞給她,從腰間摸出一個酒囊,飲了一口酒才笑意盈盈道:“教主出關後已將屬下提為十二天聖火護法,聖女竟然不知,屬下的心有點涼。”

涼裟把玩著手中繁花,漫不經心:“那我要恭喜你了,沈護法。”

酒氣撲面,尤為醉人,他經過她身邊,修長手指抓住她白皙手腕。他牽著她,繞過菩提池,踏過抱月亭,來到毫無憑靠的石台。

周圍是雲霧繚繞,腳下是萬丈深淵,前方是黃沙茫茫。他站在她身邊,鼻尖縈繞著酒香,手指卻指向遠方。

“送你的花,是我從那裏采摘而來。”

涼裟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只能看見湖泊狀如銅鏡,湖心島蔓延十裏,上面開滿紫花。

“那是三生樹,是聖教戀人祈願的地方。贈君三生花,一世長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