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忘川·顧辛(第4/8頁)

可就是這樣,他對她越好,她越不能接受。

哪怕沒有接到九冥堂的任務,她依舊要行動,這次的目標是水月宮宮主,江湖上最能魅惑男人的女人。

任務進行得無比順利,順利得讓她覺得詭異。直到銀針出手的那一刹那,本是靜謐的四周突然火光大作,無數人影湧上來將她圍住。

面紗下薄唇緊抿,她深知今夜兇多吉少,但並不打算收手。困獸之鬥尤為勇,便讓這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試試,他們一直想要得到的《青囊經》都教了她什麽吧。

銀針寒光襯著清冷月色,映著她逐漸蒼白的容顏。紫裙上暈染大朵血紅的花,袖口菩提飽滿而鮮艷,開出人血的顏色。

她終於力竭倒地,耳旁是哄鬧人聲,她卻獨獨聽見蕭晏溫雅嗓音:“阿辛,別怕,我來了。”

似在夢中。

突然陷入熟悉的懷抱,她艱難擡頭,看見緊抿的涼薄的唇,弧線優美的下頜,和半張銀箔面具。

他帶著她殺出重圍,將刀光劍影拋在身後,她快要支撐不住,卻緊緊拽著他的領子:“帶我回藥谷。”

她醒過來時躺在熟悉的床上,鼻尖繚繞菩提花香,窗外有遊蜂戲蝶,山嶺上成海的菩提花開到天邊,幾間木屋隱在半人高的花海中。

她掙紮著坐起身,傷口已被處理好。蕭晏就站在她對面,神情十分古怪,擰著眉不說話。她將目光投向門口,唇角攢出淺淺笑意。

“阿蘿。”

白衣少女欣喜地跑進來將她抱住,眉目和她五分相似:“姐姐,你終於醒了。”

她笑著揉揉她的頭,是寵愛的模樣:“我知道不管受了多重的傷,阿蘿都能醫治。你可是大家敬重的醫仙呀。”

顧蘿捂著嘴嗤嗤地笑,一派天真單純。她囑咐顧蘿去煎藥,待她離開了才淡淡看向蕭晏,恢復一貫清麗模樣。

“你現在可明白?救你的並不是我,而是我妹妹。她自小身子弱,前些時日重病一場我便不讓她出谷了,是以最近白衣醫仙才沒有出現。”

她咳嗽兩聲,蕭晏緊張地沖過來,在床邊又握著拳駐足,聽她繼續緩緩道:“所以,你需要以身相許的對象是我妹妹,但我絕不會讓你接近他。”

她擡眼看他,唇角有淺淺笑意,眼底卻冰冷一片:“你來這裏是為了什麽,我們心裏都清楚罷。”

這些年,她借著執行九冥堂任務為掩護,實則每一個下手的對象皆是當年參與圍攻藥谷的人。當合青派聚集了武林人士進行謀劃時,很容易便看出端倪,自然而然推算出尚未被她刺殺的有哪些人,於是以水月宮宮主為餌將她引來。

他們都能猜到這些,聰敏如蕭晏,又怎會不知。

外人只以為她是在報仇,可蕭晏跟在她身邊這樣久,她的武功了得,妹妹醫術出眾,他怎會聯想不到《青囊經》。

她看見他臉色慘白,面容越發的古怪,向來天塌下來眼皮都不擡一下的人此刻竟然有些慌亂。他動了動嘴唇,終究什麽也沒說出來。

有《青囊經》相助,她的傷勢很快恢復。顧蘿自小便想行醫,是以修習了前半部的醫術。她一心要為藥谷報仇,何況身在亂世天下不平,便修習了後半部的殺人之術。後來顧蘿身子漸弱,才想到了借九冥堂的名義一邊報仇,一邊賺錢買珍貴的藥材。

九月的風尚有夏日氣息,撩起湖心亭白色帷幔,蕭晏坐在其間,執一枚黑子,背對著踏風而來的她。

“可有興趣和我對弈一局?”

她在他對面坐下,墨發散在身後,背脊挺得筆直:“蕭晏,你該離開了。”

他似沒聽見,將棋子擱下,手指微微撐著額頭:“可還記得當初我教你如何看破棋盤風雲,對陣殺局?你那時那樣聰慧,總是能將我逼到絕路。”

她咬著發白的唇,揮袖將一盤棋子掃落在地:“事到如今何必再演下去。你想得到《青囊經》便說明吧,可那是令我師門滅絕的東西,我絕不會將它交給你。”

他緊緊捏著手中黑子,嗓音卻是一貫的風輕雲淡:“阿辛,我只是為了你。”

她好笑地看著他,一向不愛笑的人此時卻笑出聲:“起先你將我當做你的救命恩人才跟著我,如今知道救你的人是阿蘿卻還敢說出這樣的話。就算阿蘿真的救了你,你救我兩次也早已還清,蕭晏,你說這些話,不覺得羞愧嗎?”

她甩袖離開,在亭口又駐足:“過些時日我便要和阿蘿離開了,你想要《青囊經》,便憑本事來搶。”

武林中人尚未想到她竟敢居住在藥谷,但時日一長久尋她不到,未必想不到。她收拾了細軟,打算翌日帶著顧蘿離開。

是夜,谷內花香輕攏,蕭晏在屋內放了迷香,開始在藥谷搜尋。月色下身影迷離,他從藏天洞出來,看見本該昏迷的顧辛冷冷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