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2頁)

她那種樣子,像被人遺棄的小貓,睜大眼眨巴眨巴望著他,眼睛裏蓄著一汪水,可憐兮兮的,——鐘越哪裏抵擋的了,當時也不知道怎麽了,頭腦一熱,迷迷糊糊就帶她上車了。

直到上了車,他才開始後悔,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只得告訴她:“如初,我是一直跟著奶奶住的。”他從沒跟她說過家裏的事。她以前偶爾也問過,被他不著痕跡岔了開去。她本身不是個敏感的人,也沒察覺,只當人人跟她一樣。

何如初擡眼看他,問:“那——你爸爸媽媽呢?”他緩緩說:“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父親後來又有了家庭。奶奶怕我受委屈,一直將我帶在身邊。”她“哦”了聲,很心疼他,從小就沒有媽媽,一定吃了很多苦——,又問:“那你都不回爸爸家裏的嗎?”

他頓了頓才說:“我父親在我高二那年因車禍去世了。”後來他之所以轉到“上臨一中”來念書,也有部分這個原因。她聽了,久久不說話,環手抱緊他,“鐘越,你真堅強。”對比之下,盡管父母鬧得不可開交,她依然是幸福的。

他淡然說:“我還有奶奶啊,她很疼我的。不過身為男孩子要照顧家裏人,而不是被家裏人照顧。”所以他從小就成熟懂事,從不讓大人操心。

何如初這才著急起來,問:“那你奶奶見了我,不會趕我走吧?”老人家思想陳舊,又難溝通,說不定罵自己勾引寶貝孫子呢,越想越害怕,心裏直打退堂鼓,惴惴不安。

其實鐘越也拿不準奶奶見他帶女孩兒回家會是什麽反應,只得安慰她:“我奶奶是一個很開明,也很能幹的人。她最熱情好客了,不會趕你走的。”他也沒想過這麽快就帶她回家了。

何如初一路上緊張地出了一身的汗,病反倒好了一大半。下了車,鐘越雙手提著她的東西,說:“我家是個小鎮,還得坐一趟車才能到。”她四處打量,什麽都沒有,怎麽覺得像是公路路口啊,問:“站牌呢?”鐘越笑:“沒事,人家見路口有人,車子自然會停。”

果然,沒過多久,一輛沾滿灰塵泥巴的小巴士開過來,售票員打開門吆喝:“美溪,美溪,一塊,一塊!”倆人跟著人上了車。她注意到車上坐墊油膩膩的,又臟又破,還有塵土,但是還是坐下來。頭伸出窗外,好奇地張望。

倆人用普通話交談,言行舉止一看就是大學生,自然而然引起車上人的注意。突然有人指著鐘越說:“你是不是就是鐘家考上清華的那個?”鐘越含笑不語,對此情況早已習以為常。

眾人一聽他是清華的,那還了得,爭相打聽。那人說:“就鐘奶奶家的孫子,念書特厲害的那個,都說是文曲星下凡!”眾人連聲贊嘆。美溪地方雖小,卻十分注重教育。人人以念書為榮,所以學校也分外出名。

何如初十分驚奇,沒想到公車上都有人認識他。悄悄笑說:“你很出名啊。”文曲星下凡——哈哈哈,她只在電視裏聽過這麽有意思的話。鐘越低聲笑說:“小鎮上的人民風淳樸,彼此都認識。大家都是好意,你別見笑。”

下了車,鐘越領著她穿過大街。她見街頭地上隨便擺著水果攤,也沒人看著,於是問:“不怕人家拿嗎?”鐘越指著一輛大卡車說:“老板打牌呢。誰要買吆喝一聲就是。”她覺得這個地方實在有趣。

鐘越問她累不累,又說:“我家也在‘美溪一中’附近,不過我們學校沒‘上臨一中’氣派,小的很。”路過的時候,鐘越指著大門說:“這就是我以前的高中。”大鐵門銹跡斑斑,‘美溪一中’幾個字上的紅漆也有些脫落。她擡頭往裏看了看,規模跟她以前念的小學差不多,幾棟教學樓半新不舊的,大概還是翻新過的。

轉到學校這條街,一路上不斷有人跟鐘越打招呼:“放假回來了?”笑吟吟的,都好奇地看著跟在後面的何如初。鐘越一一點頭回答:“恩,回來了。”很有禮貌。隔壁大嬸笑說:“鐘越,你奶奶知道你今天回來,老早就爬起來,做了一大桌好吃的。”話對鐘越說,眼睛去不斷打量何如初。她都被大夥看的不好意思了,此刻似乎成了動物園裏的熊貓,供人評頭論足。

鐘越在一棟有了年頭的小樓前站住,笑說:“這就我家。”見她杵在門口,猶猶豫豫的樣子,笑說:“來都來了,還怕什麽,進來吧。”將東西一股腦兒堆在地上,介紹說:“這房子還是我爺爺十多年前留下的。樓下我們自己住,樓上幾層租出去,住的基本上是外地的學生。現在放假了,都回家了。”

附近住家大多是做學生的生意。因為鐘越,鐘家租房廣告都不用貼,自動有人摸上門來詢問,希望小孩能向他學習,努力進取。家長心裏總是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