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鐘越和何如初剛要出校門,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倆人轉身,見是林丹雲。何如初便說:“你的書還在我這兒呢。”從鐘越手裏拿過自己的書包,要把書給她。

林丹雲見雖說好說話但一向和人保持距離的鐘越竟然自然而然幫她拿書包,好不容易壓下的不甘不忿如星星之火,燎原般燒起來。也不看何如初了,自顧自站在鐘越前面,僵硬著身體說:“鐘越,我有話跟你說。”

倆人聽得一驚,何如初呆呆看著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鐘越也察覺到空氣中的不尋常,卻故意以輕松的口氣說:“這麽晚了,你還沒回家啊!有什麽事兒明天再說吧,馬上要關校門了。”

林丹雲倔強地站在那裏,不依不饒說:“不,我現在就要說。”一副下了決心不再回頭的狠絕樣兒。鐘越看了眼何如初,保持沉默。何如初想說一點什麽打破僵局,終究沒說出來。

林丹雲不看倆人,兀自對鐘越說:“走吧。”率先舉步。鐘越唯有跟上前,走了兩步又回頭,輕輕說:“沒事兒,你先回家吧。天晚了,不用等我一塊走。”何如初看著倆人的背影消失在桂花叢間,悶悶地回去了。

林丹雲在最大一棵歪脖子桂樹下站定,一字一句說:“鐘越,今天我有重要的話要跟你說。”鐘越是個極聰明的人,一顆心十七八個竅,水晶玻璃心肝人兒,有些事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能敷衍就敷衍,不撕破那層紙最好。現在見裝不下去了,幹脆說:“好,你說,我聽著。”

林丹雲便直接說:“鐘越,運動會時我就喜歡你,一直不敢說。晚上顛來倒去想了個透,其實也沒什麽不敢說的。哪怕被你拒絕呢,也是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幹脆利落,強過不清不楚悶著。我只問你一句話,你願不願意和我交往?”

鐘越站在樹影裏,濃黑的暗影遮住了上半身,使人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好半天低低地說:“我們即將面臨高考,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林丹雲心一點一點涼下來,在猜測這是不是他變相的拒絕,猶不放棄,“我知道你是個認真學習的人,和我不一樣。那好,我問你,以後呢?高考遲早要結束,那時候你願不願意和我交往?”

鐘越猶避重就輕,四兩撥千斤說:“到那時候,大家天涯海北,當然是各自散了。”

林丹雲跺了跺腳,氣惱地說:“你別管這些,我只問你喜不喜歡我,願不願意和我交往!你到底給人一句爽快話,痛痛快快的!”

鐘越於是默不做聲。

她漸漸絕望之余,突然低聲下氣說:“鐘越,只要你說好,我便等你。高考你要去哪裏,我便跟你去。”語氣已近哀求,完全放棄身為女性的矜持和自尊。喜歡一個人竟然可以為他如此卑微,連自己都始料不及。

可是一個人下了多大的決心,便要迎接多大的打擊。

鐘越遲疑半天,最後說:“林丹雲,我不值得你這樣。”

林丹雲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啪”的一聲重重掉在地上,盡量不使顫音泄露出來,“你告訴我,誰值得?”喉頭哽咽,還得拼命忍著,真是辛苦。

鐘越轉過身,淡然說:“總有人比我更值得。”說完就要走。其實鐘越心性涼薄,骨子裏最是冷情。可是越是這樣的人一旦鐘情於某事某人,比熱情感性的人要堅持的長久的多。這種人不輕易動情,一旦動情,便執著到底。

林丹雲在他身後問:“那麽——誰又值得你這樣?這樣對我——”啜泣聲一點一點在空曠的冬夜裏化作一團白氣,隨風飄遠。舌尖像嘗過膽,苦的無法傾訴那種無力無奈無聲無所適從的窒息感。

鐘越腦海中某個人影一閃而過。他欠了欠身,表示抱歉,走了出去。

林丹雲緊追兩步,大聲問:“你喜歡何如初,是不是?”終於問出來了,雖然苦澀,可是壓在心頭的那塊巨石卻輕了許多。

鐘越腳步一頓,回頭看了她一眼,避而不答,“很晚了,早點回家睡覺。後天就考試了。”

說完加快腳步,趕在校工關門前,閃了出去。一路上他也在問自己,“鐘越,你是不是喜歡何如初?”一個晚上翻來覆去沒睡安穩。

林丹雲萬念俱灰回到家裏,她母親趙書記皺眉說:“怎麽現在才回來?一天到晚不念書也就算了,整天跟一些不長進的人出去鬼混。”

她心情不好,沒像往常一樣不做聲,反而大聲說:“我沒出去鬼混。”她一直都沒有,雖然成績不好,卻從來沒有像藝術班的其他女孩子一樣亂來過。

趙書記正為這個女兒頭疼呢,文不成武不就,將來還不知道怎麽辦呢,在同事面前都擡不起頭。

當下怒道:“你還敢頂嘴,翅膀硬了是不是!你看看你這次考試成績——”說著把試卷擲到她臉上,氣得臉發青,罵道:“林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晚上出去時正好碰到她班主任,說她最近經常不上晚自習,人也恍恍惚惚的,精力不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