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此情可待成追憶 之四(第2/6頁)

秋開雨送謝芳菲回去,在銀樓裏用內力將那條鏈子狠狠的扣死。仿佛這樣便可以扣緊某些得不到的東西。那是一個蒼涼的手勢,夾雜一種無望的期盼。秋開雨只能將他所有的希冀寄托在某樣東西上,宣泄他另類控制不住的感情。他趁謝芳菲不注意的時候消失在人海裏,轉過幾個街頭來恍惚的站在那裏。他的痛苦似乎都帶上可笑的色彩。所有的一切是他自己放棄的,所有的折磨也是他自找的,想找個開脫的理由都站不住腳。一條暗黑的死巷,明知道沒有退路。還是一頭鉆了進去。等到橫亙去路的高墻厚瓦終於活生生的堵在他眼前的時候,撞的頭破血流,他只得往回走。不能不說作繭自縛。

秋開雨穿過暗道的時候,忽然警覺的縮在一邊,清楚的看見劉彥奇的身影,一閃而過。他奇異的沒有跟上去。仿佛還溺水在剛才的窒息裏,全身虛飄飄的找不到立足點。他有些疲憊倦怠,沒有跟上去察看的興致。心神渺茫之下,鬼使神差一樣重新回到“心扉居”,人走屋涼,寂靜空蕩,空氣裏仍舊殘留著前一夜的味道。床上被褥淩亂,地上還遺留著一窪的淺水。秋開雨坐在床頭,枕頭上落滿黑黑的長發,也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她的。秋開雨一根一根細細的捋起,整理成一小撮,一圈一圈纏繞在手指上,輕輕貼在右邊的臉上來回摩挲,順滑服帖,像是魔法,有一種奇異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秋開雨沿著房間來回繞了兩圈,空氣中似乎還聞得到謝芳菲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帶著蠱惑,也帶著硝煙,像一場拉鋸戰,怎麽都不對,怎麽都沒有平衡點,除非徹底的敗或徹底的勝。心底裏的回憶,夾雜快樂,也夾雜折磨,欲舍難離。他忽地打開窗戶,河水“呼呼”的灌進來,一陣風過,屋中原本濃厚的氣息瞬間清冽,潮濕微冷,全然是別樣不相幹的味道。陌生的冷風吹的秋開雨一震,遺失的理智從遙遠的地方重新牽扯回來,一點一點流回體內。他想起天乙真人的挑戰,他現在這樣的狀態,神思恍惚,猶豫柔軟,必敗無疑。不,不是必敗無疑,是必死無疑。這個世上,只有戰死的秋開雨,沒有戰敗的秋開雨。可是,他絕對不能死。他還要統一魔道,還要兼並天下。因為謝芳菲,曾經有所動搖的信念被強迫著再次堅固起來,宛如泰山,沒有什麽撼的動一絲一毫。他一掌發泄在床上,氣浪翻滾間,所有的一切立馬粉碎。

半個時辰後,他已經將方才的留戀不舍,痛苦自責不屑一顧的隱藏在內心的最深處。然後關上固若金湯的心的城墻,上面駐守一列列盔甲鮮明,手持兵器的精兵良將。他不能回頭。秋開雨將手指間纏繞的頭發扔在腳下,鎮定心神,慢慢走出去。等他將邁出去的腳步再一次收回來的時候,他自己都恨的渾身發抖。冷酷無情的“邪君”就這樣被卡在這裏了嗎?他捫心自問,眼中的絕情如臨大敵。從懷裏掏出所有和謝芳菲所有有關的紀念,當年遺落的汗巾,汗巾裏包住的翻斷的指甲,還有地上的發絲,秋開雨用巾子胡亂湊在一起,趁還沒有後悔的時候,運力扔進了河水裏。河水緩緩的向下流去。

秋開雨站在外面看著飄飄蕩蕩順流而下的白色的汗巾,站在陽光下搖晃,有一種下水的沖動。他咬牙制住伸出的手,右手撮掌成刀,絕情的朝左手的尾指砍去。斷去的尾指同樣被拋入水中,尚殘留著鮮血。沉在水裏,遺留下一縷長長的血絲,過了一會,才被水流沖散開來,無跡無蹤。要斷就不要留有退路。他已經下了狠心,將自己逼到懸崖邊的絕境。他若想繼續安然的活下去,要想繼續對他人絕情,首先必須對自己絕情。

秋開雨點住穴道,那種痛還到不了他的心底。刹那間,一切的過往微不足道,化成煙塵。他用這種自殘的方式來了斷過去。時刻提醒自己左手的尾指是怎樣斷去的,時刻築起冷酷的城墻,沒有任何的縫隙。他用這種方式恢復以前毫無破綻的秋開雨。

等他抵達武當的時候,早就心如磐石,感情堅硬如鐵。如果沒有這種絕情,他或許在天乙真人手下逃不出生天,或許過不了生死這一關。戰況極其慘烈,秋開雨和天乙真人雙雙墜崖。不過這本來就是秋開雨設計好的同歸於盡的計策。天乙真人修煉多年,武功早就達到隨心所欲,爐火純青的地步。秋開雨自忖沒有能力打贏他,卻有辦法逼他同歸於盡。秋開雨身上纏有細如發絲的純白的天蠶絲,月光下仿若透明,根本看不出來。縱然沒有墜崖而死,他也去了半條命。秋開雨傷的很重,在山頂獨自修養了一個來月才好的七七八八。下山的時候,塵世裏的牽念淡如清風流水,瞬間無影無蹤。尾指的事情,他對外宣稱是比武時被天乙老道的翥尾所傷。沒有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