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大年初一的早上,聞歌是在鞭炮聲中醒來的。沉寂了那麽久的小區住宅裏,到處都是轟然而起的炮竹聲,聲聲震耳。

她把自己裹在棉被裏,只探出半個腦袋仰頭看著窗外。

難得出了太陽,初生的陽光還有些稚嫩,從樹枝枝椏間漏下來,只有光,沒有溫度。

各家的屋檐上還堆積著白雪,在陽光下晶瑩透亮的,像是被誰撒了一把鹽,白絨絨軟綿綿的。

房間門外已經有走動的腳步聲了,她側耳聽了聽,剛想縮進棉被裏再睡個回籠覺,有人輕輕地叩響了她的房門:“醒了沒有?”

聞歌揉了揉還有些朦朧的雙眼,剛睡醒時聲音還有些粗啞,她清了清嗓子,這才笑意滿滿地說道:“進來吧。”

溫少遠推開門走進來,見她纏著棉被只露出一個腦袋來,彎唇笑了笑,伸手把手裏的手機遞給她:“安然的電話,說是你的手機停機了打不通。”

聞歌“恩”了一聲,擁著被子坐起來靠在床頭,邊伸手接過溫少遠遞過來的手機邊去檢查自己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不止停機了,現在還沒電自動關機了。

隨安然的聲音輕快中還帶了幾分慵懶,清透溫柔的聲音即使透過電流也依舊悅耳:“聞歌,新年快樂。”

聞歌和她互道了“新年快樂”,又問候了還未出生的小寶寶,這才聽隨安然問起:“你們什麽時候回來?”

聞歌擡頭看了眼正慵懶地靠在床邊的溫少遠:“我們初三回來啊,是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隨安然搖頭,看了眼正玩著她手指的溫景梵,想了想,這麽說道:“預產期快到了我有點害怕,景梵也不怎麽讓我出去,我想你回來能陪陪我。”

聞歌眯了眯眼,想起景梵叔結婚後寶貝隨安然的那個程度,忍不住笑了起來:“有人疼還不知足。”

溫少遠這才轉頭看了她一眼,站直身體走到床邊坐下,一本正經地看著她。

聞歌吐了吐舌,自發自覺地靠過去挨著他,用口型示意:“我也有人疼。”

“很知足。”隨安然輕聲笑了起來:“你呢?”

聞歌撓撓頭,有些為難地看了眼溫少遠,支吾了幾聲才有些心虛地說道:“知足啊,知足常樂。”

隨安然聽她那突然氣弱的聲音,想了想也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問道:“你小叔在你身邊?”

聞歌含糊地“恩”了一聲,應道:“是啊。”

“昨晚回溫家陪老爺子吃飯,近兩年他年紀大了,記憶也有些差勁了。昨晚在飯桌上問起你的時候,說‘聞歌放學了沒有’……”隨安然的聲音一頓,語氣裏也帶了幾分壓抑:“我知道你不願意再面對他,但這次回來,抽個時間來看看他吧。不論他是否同意,到底也是疼了你很多年的長輩。”

聞歌原本還上揚著的唇角頓時抿了起來,沉默了良久,這才“嗯”了一聲,低聲回答:“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聞歌盯著暗下去的屏幕好一會,直到溫少遠把手機從她的掌心裏拿走,她這才回過神來,有些悶悶不樂地看了他好一會。然後一卷被子,縮回去後又往裏一卷,轉身背對著他,只露出一側小巧的耳朵。

溫少遠坐在床邊看了她好一會,脫了鞋,從她身後整個抱住她把她納進了懷裏。

聞歌被他攬著,依舊抿著唇沒吭聲。

對於溫老爺子,聞歌的情緒很是復雜。並不是不感激這位長輩在她成長中帶來的影響,可也無法原諒無法忽視他曾經對她的傷害。

而這些所有的矛盾,都維系在溫少遠的身上。

讓她想逃避無從逃避,想面對又沒有勇氣面對。撕裂所有的一切去責怪老爺子嗎?她做不到。畢竟,溫敬對於她的恩情,以及整個溫家對於她的恩情都是聞歌無從去感激饋贈的。可坦然又友好地重新面對,要置曾經那些痛苦不堪的回憶於何地?

這麽想著,聞歌就覺得鼻子有些酸溜溜的,委屈得不行。

溫少遠不是沒有感覺到她突然低落下來的情緒,抱著她的手微微收緊,溫熱的唇落在她的耳後,輕輕地一吻。

感覺到她似乎輕顫了一下,那唇沿著她脖頸雅致的弧線繼續往下,漸漸落在她的肩膀上。那輕柔的觸感細膩得讓聞歌無法不去在意他的小心思。

那些被他親吻過的地方像是被點燃了一簇簇的小火苗,微微得發燙。所到之處,更像是被羽毛輕掃而過,若隱若無的麻癢,讓人覺得難耐。

聞歌閉了閉眼,突然覺得有些無力。甚至於,那點反抗的心思都被消融,隱約的還期待著他的下一步進攻。

“我會和你一起面對。”溫少遠含住她的耳垂,用牙尖輕輕地咬了咬。那扣在她身前的手微微收緊,把她抱得更緊:“無論是什麽情況,你只要相信我,沒有什麽能再把我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