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咬文嚼字與對牛彈琴(第2/2頁)

她想起當年對牛彈琴的一段往事來。

鐘筆父親早逝,全靠母親做點小生意將她姐弟倆拉扯大,家境貧寒。大三暑假那年,她母親患了乳腺癌,後來又發生許多事,她便以母親生病為借口,向學校申請休學。一年後回到學校繼續修完剩下的學分,她便比同班同學低了一屆。那時候她抑郁不樂,情緒不佳,再加上班上的人一個都不認識,整天沉著一張臉不理人。

開學初,各社團招新,此乃一年一度著名的“百團大戰”,比戲台上唱戲還熱鬧。經過三角地的時候,簡直寸步難移。她每經過一個“攤位”,便要搖頭,“不要,不要……”難得有人雙手插在褲兜裏,既不發宣傳單也不放開嗓子吆喝。鐘筆看了眼他,隨即停下來,涎著臉蹭上去,“你們是什麽社團?”心情不好不代表她連帥哥都免疫了。

她一心想重新開始。

對方的話甚是驚悚,“自殺社會問題研究學會。”

她聽的頭皮發麻,但是咽了咽口水,“我想參加。”清華北大每年都有幾個想不開的跳樓跳湖,研究一下也是應該的。他點頭,“好,填一下基本資料,教十塊錢會費就可以了。到時候有活動我們通知你。”非常專業,半句廢話都沒有。

她想搭訕都無從下手。

鐘筆人走了還一步三回頭,擺這麽一個帥哥在這兒,是不是故意引誘女同學來著?是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才不像她這樣“外貌協會”呢。

鐘筆為什麽不依不饒地喜歡張說?原因很簡單,無論她怎麽跟他搭訕,張說都有辦法擋回來,客氣但是疏離,然後換個地方坐到角落去,自顧自看他的專業書。鐘筆一見他搬出滿是數字符號的磚頭,頭就暈了,舌燦蓮花全部凋了。心裏那個又愛又恨啊,恨不得一巴掌甩了他,轉投他人懷抱。就憑她鐘筆的美色,還怕沒人要?

結果是再一次犯賤蹭上去問他借這個借那個,訕訕的又還回去。終於等到畢業了,鐘筆是學士,張說是——碩士,倆人年紀一樣大。她最恨的是,世界上為什麽有這麽多天才,尤其是北大,將她這個稍有小聰明的人襯得灰頭土臉、慘不忍睹!

然後她抱著必死的決心,對他告白。看完晚會,她跟在他身後出來。那天晚上,夜黑風高,半點星光也無。正好他說了一句話:“今天風真大,你聽。”聽著旗幡嘩啦嘩啦響,她想起佛教的一個典故,心思一動,哎呀,連老天爺都在幫她,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便看著他滿含深情說:“不是風動,不是幡動,那是我的心在動。”怕他沒聽清,還加了一句:“你可曾聽見?”

哪知他傻傻地站在那兒,一句話都沒說。

她以為他大概是在想怎麽拒絕,跺了跺腳,恨恨走了。一個晚上沒睡好,第二天便成了熊貓眼。聽著周傑倫的“為你彈奏肖邦的夜曲,紀念我死去的愛情,跟夜風一樣的聲音,心碎的很好聽……”不由得淚濕鬢發,心有戚戚焉,深以為唱出了她的心聲。

哪知道第二天一大早他便站在她宿舍樓前,紅著臉說:“聽見了。”牽過她的手就走,見她還愣在那裏,“你不是要去吃早飯?”

鐘筆整個一暈頭轉向,傻傻的跟在他後面。

倆人就這麽在一起了。

後來鐘筆罵他:“你反應怎麽那麽遲鈍啊!”害她傷心了整整一個晚上。張說不理她,埋頭吃飯。後來從他宿舍一個哥們那兒了解到,畢業晚會那天晚上,他到處問人“不是風動,不是幡動”是什麽意思。別人問他問這個幹嘛,他又不說,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後來在網上查了一宿的資料。幸虧最後總算弄明白了她的心意,為時不晚,沒有鑄成大錯。

鐘筆知道後,戳著他額頭罵:“你這個文盲!”

他一本正經說:“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他是學金融的,又不是搞文學的。

鐘筆很詫異,“咦,這個你又知道了?”他仍是那副表情,喝了口湯說:“這個高考考過。”

她徹底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