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第4/6頁)

他怔怔地對著屏幕,頓了頓,說:“這頭鯨魚,如果從出生開始,就不曾有過同伴,它不知道什麽是孤獨,就不會感到孤獨。”

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他所說的,不只是鯨魚。

也是他和她。

如果這十六年來,他們不曾有過彼此的陪伴,不曾知道過去的年月有多好,便也不用對未來感到絕望。

失去你以後,我就成為了這個地球上,最後一頭鯨魚。

胡桃終於忍不住,眼淚如斷線的珍珠,滾滾落下。

她抓起鑰匙,不顧一切地飛奔出門,攔下一輛出租車,止不住臉上的眼淚,對司機說:“去機場。”

窗外景致一幕幕往後退,快速變化。她的心狂跳不止,全身無力,卻又不知道在害怕什麽。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墨爾本機場,林向嶼從候機廳裏站起來,拎起自己的行李要往外走。

“先生,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林向嶼說:“我要出去。”

“可是先生,您的航班即將開始登機。”

“沒有關系,”他禮貌地說,“我忘了一樣東西,我必須找回來。”

“先生,請問是很重要的東西嗎?因為這會使您無法趕上這趟航班。”

“是的,”他輕聲說,“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胡桃從出租車上下來,拿出手機,一邊撥打林向嶼的電話一邊在機場外的過道上狂奔。手機一直占線,她穿梭在人群中,一邊大口喘氣,一邊搜尋他的背影。

電話終於被接起,林向嶼的聲音問:“喂?胡桃?”

“喂……”她停下來,望著對面的玻璃,“你在哪裏?”

他沉默了十幾秒,然後出聲:“你轉身。”

胡桃轉過身,看到林向嶼舉著電話,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你怎麽出來了……”

“因為有一件事,”林向嶼說,“如果不現在說的話,恐怕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他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下一秒鐘,他單膝跪地,打開手中的盒子,一枚晶瑩奪目的鉆戒靜靜地躺在其中。

胡桃怔怔地看著他。

“胡桃,”林向嶼站在風中輕聲說,他的頭發被吹得淩亂,但是他的眼神是那樣溫柔,可以盛下一整片海洋,他問她,“你願意嫁給我嗎?”

已經記不得是哪一年,他說:“你會有一個很好的家。”

你願意嫁給我嗎?

你願意和我在一起,走過下一個十年、二十年……一直到你白發蒼蒼的那一日嗎?

胡桃捂著嘴巴,眼淚像是決了提,大滴大滴落下,她一邊哭一邊說:“我願意。”

墨爾本多雲轉晴。

愛你時有風,時有滂沱大雨,可是因為那個人是你,所以我相信,我總會等到彩虹出現。

對我而言,你本身就是奇跡。

4.

林向嶼和胡桃一起回到C城。長途跋涉讓兩個人都疲憊不堪,倒頭就睡。

胡桃醒來已經日上三竿,林向嶼敲開門,探出頭問她:“要不要吃早餐?”

胡桃哭笑不得:“十二點了,吃什麽早餐?”

她穿著拖鞋推開門,發現真的有早餐,豆漿加油條,她在澳大利亞最想念的食物之一,看得她眼淚汪汪。

“你什麽時候起來的?”

“比你早一點。”林向嶼說,“剛剛給你熱好的,快吃。”

胡桃知道他說謊,他住的地方遠離市區,沒有專門賣豆漿油條的小攤。他一定是清晨就開車出門,去到市區裏買回來,再重新給她熱好。

“好吃嗎?”

“好吃,”胡桃說,“能吃一輩子。”

林向嶼露出舒心的笑容,伸手拍了拍她的頭。

“吃完帶你去一個地方。”

林向嶼帶胡桃去的地方是C城的墓園。

胡桃的母親和許然然都長埋於此。林向嶼在墓園外買了兩束白百合,放在兩座墓碑前。

許然然的墓地在胡母之前,林向嶼牽著胡桃的手,站了一會兒,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然然,”最後要離開的時候,他終於開口,“然然,直到現在我依然認為,你不應該救我,我總是會想,你如果還活在世上,你會擁有怎樣的明天。你一定會比二十歲時更快樂、更幸福,你會有一個家,會有一個比我更愛你的人,會有可愛的小孩……抱歉,然然。”

“然然,謝謝你。”

胡桃想了想,張開嘴,又搖搖頭什麽都沒有說。

和許然然告別後,他們來到胡母的墓前。那裏擺了一束新鮮的白玫瑰,胡桃知道一定是胡近來過。墓地幹凈整齊,在她母親下葬的時候,胡近就已經買下旁邊的墓地,生不能同室,死定要同穴。

林向嶼說:“阿姨,我是林向嶼,不知道您還記得我不?我一直記得您,您做的楊枝甘露最好吃了,您離開後那麽多年,我都沒有吃過更好吃的楊枝甘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