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荷葉生時春恨生

尉遲鎮這一路行來其實也想過不少,譬如慈航殿究竟出了何事之類,而上官蘭台對他來說始終是一大心病,如今見這兩名侍從的做派,便知道必然是上官蘭台無疑。

雖然早知道上官蘭台必會出現,在雞鳴驛聽彭鉞說起朝廷有令要將他拿下,也料到是上官所為,本以為或許到此為止,最多他會叫修羅堂的人出面……卻沒想到他竟選擇了這樣一步棋。

過了放鶴亭,漸漸上到頂峰,距離慈航大殿也越來越近,無艷放眼四看,卻看不到昔日那些行走其間或研習醫理或琢磨藥性的慈航殿弟子。

無艷心中的不祥之感越來越嚴重,尉遲鎮怕她按捺不住,便握緊她的手隨她往慈航大殿而行,不多時到了殿外,卻見殿外兩個銅鼎中淡淡地煙氣飄渺,後山的鐘聲悠遠傳來,倒顯得一派寧靜。

無艷深吸一口氣,便往大殿內而去,邁步進了門檻,見偌大的殿堂之中,竟無一個慈航殿的弟子,滿地空空蕩蕩,往上再看,卻見首座之上,坐著一人。

那人白衣飄飄,十分不羈地坐在首座之位,左腿長伸,腳尖搭落地面,右腿屈起來,踩在座上,身子後倚,仰躺似的靠在椅背,頭微微歪著,雙眼似看非看地望著門口進來的無艷跟尉遲鎮。

無艷一見此人,先叫道:“上官蘭台!”

尉遲鎮卻不言不語,只是暗中警惕。

座上上官蘭台聞言,便微微仰頭輕笑數聲,旋即看向無艷,道:“想我了麽,卻又為什麽跟著這個人跑到那麽遠去?”

無艷道:“你怎麽在這兒?師父呢?殿內的弟子們呢?”

上官蘭台瞥她一眼,淡淡道:“都殺了,一個不留。”

無艷面色急變:“你說什麽?”

尉遲鎮見她急切間往前數步,便忙將她的手拉住。上官蘭台看了尉遲鎮一眼,道:“別急,只是騙你的。”

無艷的心狂跳一陣,聽了這句,卻又說不出話來:“你、你怎麽可以……”

上官蘭台道:“我怎麽不可以?這些人都是我的俎上肉,我要殺誰都可以,本來我想,倘若你不肯回來的話,我就每天殺上一個,一直殺到你回來為止……沒想到你還是很聽我的話,及時回來了。”

無艷氣得眼睛發紅:“你敢傷害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放過你,你這、這……”

上官蘭台道:“好啊,我現在一個人都沒有殺,那麽你會如何?會感激我對我好些麽?我怕不會吧……瞧你的樣子,倒像是要罵我一般,真是好心沒有好報啊。”

他慢慢悠悠地說完,無艷生生咽了口氣,道:“你是修羅堂之人,居然敢闖到我們殿內,就已經等同開戰,你莫非以為這是正常的麽?”

上官蘭台道:“誰讓你不聽我的話私自跑了的,你若乖乖留在我身邊,慈航殿也就沒有這場禍事了。”

無艷心急擔憂:“你不要說這些奇怪的話,我師父呢,師兄弟們呢?”

上官蘭台道:“他們現在還沒有死,過一陣可就說不定了。”

無艷忍不住將手從尉遲鎮的手中掙脫,跑上前去:“他們到底在哪?你做了什麽?”

上官蘭台換了個姿勢,手臂搭靠扶手,微微躬身俯視無艷:“就這麽關心別人的生死?”

四目相對,無艷眼中皆是憤怒震驚之色,隱隱地還有些厭惡之意,上官蘭台看得清楚,瞬間臉色冷了三分。

尉遲鎮擔心上官蘭台對無艷不利,便上前數步,道:“星華,你回來。”

上官蘭台道:“星華?叫的倒是親熱。”

無艷回頭看看尉遲鎮,上官蘭台卻擡手一抓,輕而易舉將無艷肩頭握住,便欲將她拉到身旁。

尉遲鎮早有防備,閃電般出手,便握住無艷的手腕,兩人幾乎同時站起,面面相對,互不相讓。

無艷站在中間,掙紮叫道:“上官蘭台,你放開我!”

上官蘭台道:“為何不叫他放手?”

無艷道:“你這惡人,不擇手段,壞事做盡,我討厭你!”

上官蘭台身子一震,忽地仰頭長笑數聲,笑聲隱隱透出,似可穿金裂帛。上官蘭台笑罷,便看向無艷,道:“真真是一步錯,步步錯!難道我在你心裏就只是一個令人討厭的惡人麽?”

無艷被他古怪的神情驚了驚,鼓足勇氣道:“不然還能如何?”

上官蘭台凝視著她,雙眸之中竟是無限悲哀,隔了會兒,才道:“好,我早該知道,我就是一個惡人,我是不該……心存念想的,既然你已經如此認定我,我又何必再苦苦忍耐,我今天,就做一個不折不扣的惡人!”

上官蘭台說罷,手腕一抖,無艷肩頭劇痛:“你幹什麽!”身子巨震,卻被上官蘭台用力抖了出去。

無艷驚魂未定,卻見上官蘭台鬼魅般的身影一晃,竟是向著尉遲鎮撲去,無艷呆了呆,心被一股極大的寒意籠罩,急忙爬起身來,叫道:“你幹什麽?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