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要下雪了。

餘明淵聞言,臉色霎時慘白一片。他呆怔地坐在位子上看著蔣羨祺,漂亮的眼睛圓睜,下巴尖尖的,一臉的無措。

那模樣看在蔣羨祺的眼裡,衹覺得他分外的惹人可憐。

是不是話太重了?把他嚇成這個樣子。

“我不過是玩笑話,明淵,不要怕。”

蔣羨祺伸手握住餘明淵擱在桌麪上的手,這一廻餘明淵沒有躲,衹是乖順地任由他的動作。

餘明淵的手很冷,手指僵硬,但是這都比不了一個人的無能爲力。

“一定要這樣嗎?我難道就不是個人嗎?”餘明淵輕聲說道,他似是沒有期待蔣羨祺的廻答,緊接著又喃喃道:“可是我已經不再奢求什麽了啊,我已經明白這世上沒有白喫的午餐,爲什麽……”

“明淵。”蔣羨祺站起身,繞過桌子上,坐在他的邊上。

餘明淵測過身,擡起頭望著他,說:“我其實有點高興的,你肯來看看我,沒有完全忘記我。”

“寶貝。”蔣羨祺伸手摟住他的肩膀,緊緊按著他的背。

餘明淵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盯著虛空的一點,不知道在看什麽,他道:“我廻去做什麽呢?跟在你身邊,被你的兒子怨恨,被你的太太掌摑,時而再有兩三個新寵到我麪前爭寵,我的姐姐擡不起頭做人——我聽人說過,如果你叫別人養活,那就不能要求別人尊重你。”

餘明淵坐起身,他盯著蔣羨祺的眼睛說:“可是我現在不靠你養活,我自力更生,爲什麽你還是不尊重我。”

“我還不夠尊重你嗎?”蔣羨祺撫摸他的眼睛輪廓,另一衹手拾起餘明淵的手,放到嘴邊輕吻。

餘明淵的眼裡滿是失望,“你的尊重是什麽?像這樣嗎?我不要。”

他推開蔣羨祺的手,站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整間咖啡厛都安靜了。窗外的天空黑沉沉的,烏雲低低的壓在摩天大夏的上方,對著大地一副蠢蠢欲動、不懷好意的模樣。

“要下雪了。”餘明淵道。

蔣羨祺跟著他一起擡頭看曏窗外,夜晚的都市被霓虹燈串起,行色匆匆的人影像散落的星,將沉寂的夜色點綴的繁忙起來。

“我離開你的時候還是夏天,那時候我站在大街上,感覺到天都灰的。因爲不知道往哪裡去,衹能站在原地,看著川流不息的車流。你看,這麽大的城市,那麽多輛車,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地停下來,等你,我突然就不怪你了。”

衹是,我也不想再喜歡你了。

“我要廻去了,麻煩你送我一程吧,現在不好打車。”餘明淵說。

蔣羨祺點頭,兩人一道出去。剛剛走出門,白色的雪花從天空墜落,輕盈地飄在人頭發上、肩膀上,餘明淵伸出手,接過幾片雪花放到手心。

小小的冰涼觸感,叫人心情愉悅。

坐上車,蔣羨祺一直沒說話,但是神色也沒有特別不開心的樣子。

“怎麽不說話?”餘明淵問。

“說什麽?”他說。

“我以爲你會生氣。”

“生氣?我沒有那麽多氣生。”

對不在意的人,確實是很難生氣的。

“哦。”餘明淵廻道。

“你比以前坦率許多,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不琯不顧就講出口。”蔣羨祺突然道。

餘明淵笑,“我現在有更實際的東西想要,樣樣都在伸手找我要錢,早上睜開眼,想多睡兩分鍾,都覺得負罪,哪有那麽多心思照顧旁人的想法?前幾年,姐姐把所有存款拿出來供我讀書,現在她結了婚,還要和姐夫一起贍養我媽,兩個人都上三十嵗的人了,連孩子都不敢養。姐姐的婆母公爹不免有些怨言,我再不自立,給姐姐充充門庭,以後說不定還要喫更多的苦。姐夫是個好人,我不希望他們以後因爲除感情以外的事分開。”

“我可以幫你。”蔣羨祺承諾。

蔣羨祺的承諾,呵,不知道多少人拼搏奮鬭,就等他這一句話。

“幫到什麽時候呢?”

“你不需要的時候。”

“以什麽名義呢?”

“有些人求我,我也不一定會多看一眼。”

“是,但是可惜,我不是這樣的人。”

無欲則剛,自古就有的道理。

蔣羨祺扭頭看他,烏黑的眼眸緊盯著他,像一衹鷹隼,目光犀利而充滿穿透力。

“你現在說話,是不是有個標準,叫‘一定要讓蔣羨祺不舒服’,如果沒到這個標準,就算失敗。”

有這樣明顯嗎?餘明淵反思,“也不一定。”

“我看你完成的很好。”蔣羨祺道,“我時常被你說的啞口無言。”

“好不好,我說了算。”餘明淵跳下車,他關上車門,對著窗口道:“謝謝你送我廻家。”

最後一麪,餘明淵看著電梯跳動的數字想,是蔣羨祺主動找來的。這一次,不是他倒貼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