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第3/5頁)

  寒水在門外聽見後面幾句,再看允禟神情,猛然想起一件事物,放下藥碗,跑出去抱了那尊觀音像回來,小心掏出那個布包:“姐姐說的,可是這個?”

  好幾年了,這東西一直壓在她心上。生怕不小心被人發現,她走到哪裏都帶著這尊觀音像,擦拭搬運全都親歷親為,不許別人碰觸靠近。好在,旁人都以為她虔誠得怪僻,沒有多想。

  還是她親手縫的布包,轉了一圈,又回到她手上。楚言接過來,倒出那道旨意,心中又苦又澀。

  當初,她對康熙說:“萬一,將來,準噶爾和朝廷有了不自在,弄不好阿格策望日朗就要殺頭。那兒臣不是嫁去做寡婦?又興許,幾十年沒事,到了兒臣兒子孫子時,出事了,兒臣不是得白發人送黑發人?皇上金口玉言,答應兒臣的,自然作數。可萬一,您駕鶴西歸前,事情一多一忙,忘了把這事兒告訴下一位,下兩位皇帝,他們要殺光兒臣一家,兒臣該怎麽辦呢?說到底,兒臣到底不是金枝玉葉,皇上認,別人可以不認。”

  康熙聽得吹胡子瞪眼睛直磨牙,到最後,還是答應給她這麽一道保命密旨。

  說那話時,她壓根沒有想到阿格策望日朗,和他們以後的日子。她只是想讓另一個男人保住性命,保住尊嚴,和他的妻子好好生活下去,壽終正寢。有了孩子,她想要保存孩子,想讓他們幸福。京郊不可能有她孩子的幸福。她還是把密旨給那個人,在她認為合適的時候。

  到頭來,阿格策望日朗死了,她做了寡婦。哈爾濟朗活著,在遙遠的地方開始全新的生活。怡安的幸福,似乎也已在望。那個人的命運卻沒有絲毫改變。無論她說過什麽,做過什麽,都不能改變他的悲慘結局。

  楚言倒出密旨時,帶出一張紙片。寒水拾了起來,出於好奇,打開。

  “嗚——”屋裏響起寒水壓抑的嗚咽,悲傷與驚喜交織。

  楚言大驚,第一反應就要向允禟問罪,卻驚訝地發現,又臭又硬的老九居然含著淚,眼望寒水,臉上既是悲傷又是溫柔。

  “我原以為你得了孩子的消息,自會去找她。有著密旨護身,也不怕朝廷和宗人府問罪。想不到,你這麽多年都不肯打開看一看。”

  寒水緊緊捏著那個紙片,滿臉淚水 ,笑著對楚言解釋:“孩子,我的女兒,叫做冰心,在早燕那兒。我聽靖夷和筱毅提起過,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沒想到是我的女兒。嗚嗚——”丟開紙片,雙手捧著臉,放任十多年思兒的淚水奔流。

  允禟掙紮著探起身,把她拉近:“寒水,是我對不住你,對不住女兒。”

  寒水大放悲聲,狠狠捶打了幾下,靠在他懷裏,嗚咽抽泣。

  允禟皺眉忍痛,牢牢擁住她,皮肉松弛的臉因為喜悅和滿足變得順眼了一些。

  楚言長嘆一聲,走了出去,找到靖夷,告訴他孩子的下落。

  “居然是她!”靖夷也是驚訝,點頭笑道:“怪不得蕓芷頭一回見到冰心就說看著眼熟,覺得親近,卻想不起來象誰。現在想想,那孩子有兩分象寒水,卻有七八分象當年的九爺,生得極好的。”

  又對楚言解釋道:“一廢太子那年,淩普獲罪,早燕家裏不少人受牽連。隔了三四年,有個從前在淩普手下做文書的堂叔找到廣州。說是原本判了流放寧古塔,他身子文弱,還沒到地方就開始生病,本以為死定了。老天垂憐,得了一位貴人援手,悄悄把他從寧古塔弄回來,掏錢替他治病。家是回不了了,那位貴人又指點他往廣州來尋早燕。她堂叔沒說恩人是誰,早燕也沒多問。京城中那麽些恩恩怨怨,利害糾葛,不知道也罷。

  “她堂叔來時就帶了個小女嬰,含含糊糊地說是他孫女兒,又說她爹娘顧不了她。早燕看那孩子冰雪可愛,名字也起的講究,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兒,一般天涯淪落人,無家可歸,倒起了憐愛之心。可巧他們開了個善堂,就讓她叔叔先帶冰心在善堂住了些日子,然後再到家裏做先生,把冰心也帶過來。羅衾和早燕只有一個兒子,把個冰心當作親生女兒,心肝寶貝。沒幾年,她堂叔死了,早燕越性認了冰心做女兒。

  “如今想來,早燕叔叔的貴人就是九爺了。難為他,安排得這般周密。寒水離開京城,去廣州早燕那裏,極妥當不過。”

  楚言重重地哼了一聲。奸商本色!克扣算計,不含糊。利用起她的朋友,更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