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故地(三)(第2/6頁)

  事到如今,寒水也理不清對那個人是什麽想法。借姐姐之力,她沒讓他關住。她知道他財大氣粗,勢力大,霸道,風流,算不得好人,在那以前對她卻很遷就。那些風風雨雨的日子,他來得少了,來了也不說什麽,更絕口不提朝中的事他們兄弟的事。她擔心,偶然問一句,他惱了,不許她打聽,叫她別管那些。她是不管,卻不能不聽不看不想。

  他封了貝勒,卻沒多少喜氣。表面上風浪平靜下來,她想起姐姐說過的話。姐姐只說過那麽一次,後來再沒提過,可她知道,那是姐姐要告訴她的最要緊的話。她知道遲早會有一場災難,他不是掀起風浪的一只手,也是注定被卷進去的一個。

  讓人郁悶的冬天過去,她的心情剛剛被明媚的陽光曬得好一點,卻發現自己懷孕了。雖然她不住在九貝勒府,不用與她的一群妻妾爭風吃醋,雖然她可以自欺欺人地說她不是九貝勒的妾,是唐九的妻,這個孩子卻是實打實的皇上的孫子。如果是男孩,會不會早晚被卷進哪一次風暴?如果是女孩,會不會早晚被嫁到蒙古,死在塞外?有了孩子,她是乖乖搬進貝勒府,還是聽任他把孩子抱回去交給嫡福晉撫養?

  例行去雲想衣裳看看,見到秀娥。早燕收養的小瓶子兩年前被接了回來,跟著秀娥,依戀地偎在秀娥身邊。秀娥一邊跟她說話,一邊不時探頭看看小瓶子畫的畫,溫柔地笑著,輕輕地替她擦去臉上的墨跡。突然間,她發現了那個秘密。

  秀娥沒有瞞她。那個男人的家勢已經完全敗了,秀娥的顧忌少了很多。聽著秀娥的故事,她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與他商量。他沉吟很久,居然答應了,只要她一切聽他安排。她也答應了。

  他讓她設法請蕓芷回京。懷胎十月,她需要大夫,不能用太醫,也不能隨便找上一個,她需要蕓芷的醫術。生意上,蕓芷也可以替她出面,不至於引人注意。她只說身體不好,有些頂不住,蕓芷就毫不猶豫地放下漢口的一切,回京來,任勞任怨地照顧了她半年。

  她快生了,他又勸她停一段生意,放蕓芷回家過年,還主動提出讓人送蕓芷回漢口。總算她還有一絲頭腦,知道這人不會平白起善心,暗地裏托人送了封信要靖夷來接。沒有血緣,連親戚也算不上,蕓芷卻是她在這個世上,除了姐姐以外,唯一的姐妹,最重要最信任的朋友。洛珠嬤嬤一家,是姐姐的家人,也是她的家人。她不能讓他們有事。

  蕓芷走後,她真成了孤零零一個,只能任他擺布。他是想讓她明白咎由自取的後果麽?他始終怨恨著她不肯依順吧?為了孩子的事,她怨他恨他,可是——

  “姐,我對他早已死心,只不想他出什麽事。他活著,好好的,我才有幾分指望還能見到孩子。”

  十三阿哥站在二門外迎接,看見她身後峻峰帶著幾個人手裏大包小箱地拿著東西,挑眉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這個,呵呵,進去再說。”楚言有些狡猾地笑笑:“你倒是叫幾個人出來接接手啊!難不成讓他們直眉瞪眼地進去,沖撞福晉她們?”

  十三阿哥無法,只得回身命秦柱叫上幾個人先把東西拿進來。

  眼前人手不夠,秦柱叫賈千往裏面去找人,自己帶了兩個人趕上來,先磕了個頭:“奴才給公主請安!公主金安萬福!”站起身笑道:“公主可算回來了!可把奴才想死了。”瞧瞧一進門這架勢!這府邸的女主人合著就該是這位啊!只可惜,爺的福到底薄了點。

  楚言作勢打量一番:“是秦柱啊,你不還活得好好的麽?你想我幹啥呢?替你辦事,還是替你求情?”

  秦柱悄悄瞄了主子一眼,擺出一臉委屈:“公主這話說的!奴才的老臉都丟光了。”

  “喲,忘了你早就是秦總管,臉面大了。哎,你們兩個,先別忙著拿東西。你們家總管的臉掉了,幫著找找。”

  那兩個小廝糊塗了,伸出來的手又縮了回去,瞄瞄自家主子,瞄瞄公主,再瞄瞄總管。心眼實的那個還真在地上找了起來。

  峻峰的幾個手下低著頭,或者把臉別到一邊,拼命忍著才沒笑出聲來。

  峻峰回頭瞪了一眼,擡眼悄悄看去,只見楚言一臉無辜的樣子,忍不住垂下頭,暗暗笑起來。

  十三阿哥噗哧地笑出來,提起拐杖,捅了捅秦柱的屁股:“就你身上那點肉,還不夠給公主塞牙縫的。少給我丟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