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禍兮(第4/6頁)

  圖雅早就收拾利落。楚言抱著女兒,向康熙和太後告罪,請求先行回去。阿格策望日朗看見這一幕,連忙走過來。

  太後擺擺手:“行了,去吧。鬧了半天,我也乏了。”何九往左右各使了個眼色,手下的太監宮女自去預備太後回宮。

  康熙笑道:“怡安這丫頭倒省心。方才還鬧著要放風箏,這麽一會兒,說睡就睡了?”

  楚言笑道:“回皇上,這丫頭一向睡得比這會子早。這會兒,還不敢不讓她睡。萬一哭起來,可就是來砸場的了。”

  “有娘的孩子果然是個寶。”康熙含笑點頭,突然話鋒一轉:“你這次回來,除了這行宮,可預備著要往京城走一趟?”

  楚言微微一愣,立刻答道:“是。得空的話,想去京城走一趟,看看老爺子伯伯叔叔們。”

  “好容易回來一趟,也該回佟家看看。不如先跑一趟,把要辦的事辦了,省得到後來手忙腳亂的。”

  對皇帝這忽來的體貼,楚言心中有些嘀咕,垂首溫順答道:“是。皇上若沒什麽要吩咐楚言的,兒臣明日收拾一下,後天就先往京城去。”

  “這趟,原本就是叫你回來省親。”望見一臉愕然想要說什麽的太後,和大為意外臉色有些灰蒙的阿格策望日朗,康熙笑道:“快去快回,別讓太後記掛。額附還得留下,朕有事相商。”

  “是。謝皇上關懷!”楚言懷裏抱著女兒,福了一福,隨著太後退出殿外。

  阿格策望日朗告了個罪,默默地送出來,為她披上披風,小心將已經睡熟的女兒包裹好。

  楚言知他心情,暗暗握了一下他的手,低聲笑道:“進去吧,別叫人笑話。難得這麽多人這麽熱鬧,喝酒無妨,別傷身。”

  月光下,阿格策望日朗的眼睛晶亮,望了她片刻,露出一個微笑,向太後行了個禮,果然走回殿內。

  太後再想不到,楚言好容易回來了,在跟前沒熱鬧兩天又要往京城去,這一來一回少說也要一個多月。倒想和她們一起回京城算了,再設法把母女倆留在京城住個一年半載的,可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有心把怡安留下,可看怡安這個樣,怎麽離得了娘?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來了。太後嘆了口氣:“先回京城也好,見見那些人,有空也去看看十三。好些日子沒見他來請安了。”

  “是。”

  “讓怡安和皇孫們見見面,回頭看看哪個合得來,一塊兒帶過來,也好有個做伴的。”

  楚言有些意外,也有點感動。太後倒是真心疼怡安:“太後也太擡舉她了。”

  太後嗔道:“難不成你還跟女兒吃醋?”

  目送太後上了步輦離去,楚言這才上了為她預備的小轎。

  收拾妥當,楚言在女兒身邊躺下,抽出已經被她團成一團壓在身下的薄被,疊出一個角,重新為她搭好,親了親童真的睡顏,吹滅蠟燭睡下。

  一股倦意襲來,卻又不覺得想睡。比起在西北,這些天是清閑的,沒多少事情要做,每日帶著女兒去陪陪太後,和冰玉聊聊天,偶爾見著皇上阿哥們說幾句話,再有就是與蒙古王公們不多的應酬。就連怡安,大半時間也有人仔細地照看著,不大需要她操心。可是,她再也沒有第一天那種“回家”的感覺,只覺得疲倦。西北到底天高地遠,直來直去的時候多,她已經不大適應“娘家”的諸多人和事。

  後路鋪就,她松弛下來,認認真真地過起眼前的日子。一面悄悄地為將來在彼方的生活做些安排積累,一面希望兒女在親情中在血緣相連的人中間無憂無慮地盡量多長大一點,一面心思所至地做一些也許會有些用處的事情。不知不覺中,漸漸習慣了那片天地那些人,失卻了能夠輕輕揮手笑別的灑脫,思量起以她微薄之力能否略略改善歷史的走向。

  有人群的地方,就有政治鬥爭。準噶爾亦非凈土,論起民族宗教往昔恩怨,比京城有過之無不及。好在人口不多,大多性子直白,不講三綱五常,不識禮法教化,計較的不過尊嚴感情和利益。準噶爾部在強敵環伺之下,掙紮壯大,養成了務實的風格。公爹策妄阿拉布坦對她這個遠來的異族兒媳始終存有三分防範,但不妨礙他看見她所作所為給準噶爾人帶來的好處,倒是支持縱容的時候多。大策淩敦多布常年東征西討,打了無數勝仗,是信奉“武力可以改變一切”的鷹派首腦,對阿格策望日朗的和平主張十分不屑,可拋開這點分歧,他始終愛護擁戴這個出色的侄兒,也很疼愛兩個侄孫。噶爾丹策零培植著自己的力量,然而,需要的時候,他總是阿格策望日朗忠實的弟弟和得力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