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試探(第3/6頁)

太後十分惜命,她屬羊,今年生的孩子屬虎,生肖克撞,有孕的嬪妃一概不見,因此不清楚惠嬪現在的境況。頌銀說是,“萬歲爺看重,下令好生辦,小主子落地要用的東西都籌備妥當了,請老佛爺放心。”

太後慢吞吞嗯了聲,“我瞧東六宮近來侍衛都比平常多了,萬歲爺也真上心。”忽然話鋒一轉,“大學士容蘊藻家和你家沾著親?”

頌銀心頭著實一跳,暗想他們是不是要打容中堂父子的主意了?她以前一直以為豫親王和容實的交情就像金墨喪禮上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是近乎拜把子的情義。現在她進了內務府,知道官場上的門道了,才發現事實並不是這樣。皇帝重用容蘊藻,容實應該是皇帝的人。豫親王這樣不遺余力地套近乎,形成一種假象,容實同他有道不明的關系,好在皇帝面前架空容家,不說令皇帝無人可用,至少禁中的侍衛統領不會是容實。沒想到皇帝不為所動,信他所信,照舊將紫禁城中樞的警蹕交給容實,所以豫親王白打了算盤,得從別的地方重新下手。

她恭恭敬敬呵腰,“回老佛爺的話,我們兩家是屍骨親,容實的哥子聘了我過世的姐姐,算是沾親,但往來不多,維持場面上的熱鬧罷了。”

太後撫著膝頭的大白貓看豫親王,“我記起來了,燕綏,那回你說替人換庚帖,就是這一宗吧?”

豫親王唔了聲,“額涅好記性,您要不提,兒子都快忘了,那回我替容緒,小佟總管替她姐姐。”說罷眼神輕飄飄往她這裏一瞥,瞥得極有深意。

頌銀趕緊低下頭,聽太後又道:“據說述明這麽辦是為了讓底下的兒女聯姻,要是真的,那小佟總管已經許給容實了?”

她忙說不是,直覺豫親王兩道視線刀片似的劃將過來,看得她毛骨悚然。別說沒和容實怎麽樣,就是定下了也不能承認,天知道他們又是什麽算計,索性推得一幹二凈才好,便道:“我和容實自認識以來就不對付,這些年我偶爾上容家請安,見完了老太太和太太即刻就回去的,和容實稱不上相熟。”

“是嗎?”豫親王慵懶一笑,“不對付,怎麽還給你求情呢?”

頌銀暗中腹誹,容實不救她,她這會兒頭七都過了,裹了一身的官司,不是拜他這位好主子所賜?他還來質問她這個?可她不能置氣,因為沒有這個膽子,只得平下心氣說:“大概就是瞧在沾親的份上吧,不能眼睜睜看著萬歲爺責罰我。”

太後想打聽的都打聽完了,重新看了羅列細樂的折子。頌銀確定她沒什麽疑議了,起身蹲安行禮,卻行退出了慈寧宮。

出來就能喘氣兒了,她匆匆離開,跑得見了鬼似的。等到了花園夾道裏,才叉腰狠狠吐納了兩口。對面來的太監紮地打千兒,自己是他們的上司,平常也是這樣的,於是不假思索地擡擡手,忽然發現這些人根本不是沖她,一時尷尬地把手停在半空中。壯膽兒回頭看,原來身後不遠處就是豫親王,他不知什麽時候也出來了。

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那裏訕訕道:“六爺您出宮嗎?”

他背著手緩步過來,到她跟前停住了腳,“你和容實真沒什麽?”

這事兒和他相幹?頌銀沒敢呲達他,垂手說是,“真沒什麽,我們連遠房親戚都不如。”

他的臉上露出了點兒笑意,“容家沒提下聘?那你阿瑪的計劃不是落空了?”

頌銀忍氣吞聲說:“您誤會了,我阿瑪什麽計劃也沒有,當初就是瞧我姐姐年輕輕的沒了可憐,想給她找個人做伴。恰好容家和我們一樣想頭,這才結的親。六爺和容家哥兒倆交情深,應該知道的,容家其實瞧不上我們。佟家是包衣,和外八旗攀不上親,所以容實並不拿我們當回事,誰讓我們是做奴才的呢!”

他卻笑起來,笑得十分生動好看,“鑲黃旗是上三旗,包衣又怎麽樣?旗下人,哪個不是帝王家的走狗奴才?佟家不算小吏了,他們哪只眼睛瞧不起你們,將來挖了就是了。”

頌銀愕然望他,他這話是什麽意思?瞧這架勢,日後他要是能禦極,容家就沒有好下場了吧?其實說瞧不起,是有點誇大了,至少容家老太太喜歡她喜歡得什麽似的。前兩天話差點兒出口,要不是她跑得快,底下不知道還要說什麽呢。她這樣是為敷衍豫親王,越和容家撇清關系,他在算計他們的時候就越想不著她。她只想安安分分給皇上當差管內務府,不想和這位爺兜搭,做他的爪牙。

她裝糊塗,“六爺說笑了,人家是一二品的大員,我們惹不起。您要沒什麽吩咐,我就回去啦。老佛爺的千秋,好些事等著我去料理呢,況且咱們走得太近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