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頁)

她按著膝頭給他蹲了一安,“給哥子請安了。”

弘韜聽見了折回來,“糖耳朵,你管他叫哥子,跟我分得清清楚楚叫七哥?”

公主翻眼兒,“我還管我十三哥叫弘巽呢,您可知足吧!”一頭說一頭上來,親親熱熱搭著弘策胳膊,怕燈遠照不見她臉,讓太監寇海提燈舉高,對弘策道,“您今兒給我帶好玩的了嗎?上回那笛子有個鉆孔裂了,不好吹了,您得空再給我弄一個,象牙的就成。”

沒等弘策答應,弘韜就開始嗤笑,“象牙雕笛子,虧你想得出來。這是給你好哥子出難題呢,雕個嗩呐還差不多。”

公主太不待見他了,也不搭理他,一味纏著弘策要壽禮。

這個小妹妹大夥兒都擡舉著,知道她性子與人殊,事先都預備好了的。弘策說:“我請人做了套《鐘馗嫁妹》,兩個鬃人師傅花了一個多月,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

所謂的鬃人是民間絕活兒,拿膠泥做腦袋和底座,底座底下粘一圈寸來長的鬃毛,秫秸稈做好了身架,描上臉譜穿上行頭,都擱在銅鑼上。銅鑼一敲,小人兒彈跳著轉動起來,刀來槍往,比台上唱戲還好玩兒。

公主不看重值錢東西,對那些小玩意兒更上心。太監把盒子呈上來,她揭開一看,裏頭鐘馗頭戴軟翅帽、身穿大紅袍、腰系犀角帶、腳蹬歪頭靴,楦個膀子撅個屁股,真像那麽回事兒!

成套的東西就是齊全,但凡戲文裏有的這兒都有,連嫁妝和花轎都精巧到家。公主撫掌贊嘆,“十二哥您真好,這東西撞進我心坎裏來了。上回的毛猴兒【民間工藝品】我叫人鑲了個玻璃框子,放在匣子裏埋沒了,擱在案上常能瞧見。這個也得拱起來,將來公主府建好了要帶過去的。”

弘韜又笑開了,“不害臊麽,建什麽公主府,著急嫁人?”

“你閉嘴,不說話能憋死你?”自己手足,黑燈瞎火裏不拘謹,袍子一提,公主一腳丫子踹了過去,“您可悠著點兒吧,朝廷要往北邊派人駐守,阿瑪問打算派誰,二哥哥說‘左不過老六老七’。這麽些親王裏就你倆閑著,不派你們派誰?北邊這會子天可冷啦,重冰積雪,非復世界。去了不能揉鼻子,一揉就掉啦!”

弘韜大吃一驚,“點了我的名頭?定下了?”

固倫公主扭過身去,曼應道:“定倒沒定下,不過也差不離了。”

弘韜駭然問弘策,“你聽見沒有,朝廷往寧古塔派戍軍呢!”

這件事軍機處早就議了,於他來說沒什麽可意外的,“前兒接了封密折,說副都統不法,把那邊弄得狼煙四起。披甲人和旗丁眼看要反,得有個管事的過去料理。”

這可不是好玩的,京裏養尊處優的宗室,哪個去過那苦寒之地?命大的,辦好了差事回來也許有封賞;命不濟點兒,在那兒不是凍死就是被反賊打死。即便能逃回來,差事辦砸了,皇上不給好果子吃,一樣活得窩囊。

這麽一來覺得事兒不小,定了定神上前拉他,“咱們這就去見皇上,想法子推脫要緊。”

他們疾步朝延爽樓走,公主把嘴噘得老高,“弘韜這人缺心眼兒麽,我還有事兒請教十二哥呢!”

寇海覷了她一眼,“主子,十二爺沒指婚,也沒聽說有相好的,您和樓侍衛的事兒人家拿不了主意。要不還是找十三爺吧,您和他交個底兒,請他促成也一樣。”

“他?”公主嗤了聲,“他今兒查案子,和街面上放印子錢的打了一架,這會兒正思過呢,指望不上他。”說著垂頭喪氣往另一邊去了。

天都黑透了,水榭上宮燈高懸。沿著回廊進延爽樓,外面太監宮女往來,透過窗上綃紗能看見樓裏境況。人聚了不少,一屋子黃帶子。太上皇坐正座兒,懷裏抱個奶娃子,想是皇後的第二子。祁人抱孫不抱兒,太上皇當初何等了得的人物,如今也顯出老態,兩鬢花白了。

他們進門,恭恭敬敬掃袖打千兒,“兒子給皇阿瑪請安。”再微偏過身,對側座上的皇帝行禮,“臣弟給皇上請安。”

太上皇一笑,“都起喀吧,沒外人,別拘著了。”一個一個兒子看過來,“老十一還沒到?”

皇帝應個是,“大約有什麽事耽擱了。”

弘韜坐在圈椅裏朗聲笑:“他能有什麽事兒,天生的手腳慢。上回高師傅做壽,吃散了席他才來,師傅和師母愕著,不知道怎麽支應他。他一看人都走了大半了,也沒臉坐下了,隨了份子獨個兒上德勝樓叫了桌菜。吃完回府還吹呢,哎呀今兒去得忒早啦,人都沒來齊,等半天湊不滿一桌,不耐煩先回了,半道上遇見勒敏,在外頭吃了一頓。正說呢,勒敏打門上進來,咋呼著說他是水瀨托生的,去得晚舔盤兒底。瞧瞧,鬧了個沒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