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2頁)

想起當時的情景,她聲線明顯不如剛才穩定。

“她很快就聽懂了我的暗示,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像是受了很大的打擊,當場就離開了籃球館,在教室找到她的時候,我看見她將這張紙條扔出窗口,她走後,我看到紙條上的內容,知道自己狠狠地傷到了她,想跟她溝通,可是在接下來兩天裏,她拒絕接我電話。再然後——”

當時的情形猶如兜頭一盆冷水,哪怕事隔多年,仍讓她感到刺骨的冷。她狼狽地停下,隔了好一會,才再次開口:“再然後,我就得到了她自殺的消息。”

他聽出她喉嚨裏的澀意,變得異常沉默。

“當時你去郊區給你外公過生日,沒在市區。我得了消息,第一時間趕到醫院,因為事情來得太突然,鄧蔓的父親還在外地,鄧蔓的媽媽情緒失控,拖著我跟她一起到停屍間去認屍。我當時看到鄧蔓的樣子——”

她面孔依舊平靜,眼淚卻終於失卻控制,無聲無息滾落下來,掛在腮邊,晶瑩剔透,刺痛他的眼。

她木然說:“鄧蔓是個很懂得體諒別人的人,我想她一定不是故意要喜歡你,而且她生前記下的日記也證明她那段日子過得有多煎熬,可是我明知道她剛經歷了高考的打擊,還對她說那樣的話,無疑等於當場給了她一個耳光,她心思那麽纖細,怕就此失去我和唐潔的友誼,一時想不通走上絕路,一點也不奇怪。”

他胸口直發悶。難怪她當時會突然病得那麽急那麽重,好不容易出院,整個人都瘦脫了形。

“我看鄧蔓的媽媽那麽痛不欲生,除了自責,還感到害怕。包括你和唐潔在內,我沒敢將那天的事告訴任何人。我只知道,鄧蔓的父母就她這一個女兒,才十八歲,就這麽沒了。我日夜受著折磨,每天都在想,如果那天我換一種溝通的方式,或者等她情緒好轉以後再暗示她,她是不是就不會走上絕路。現在想想,對十八歲的女孩子來說,高考失敗也許不是最可怕的,失去友誼才是最讓人絕望的。”

她潸然淚下:“我每晚做夢都能夢見鄧蔓。後來你來找我,我拼命想要說服自己:這件事跟我們的感情沒有任何關系,我和你交往在先,就算我的話間接導致了鄧蔓的死亡,也該是我一個人受譴責,不該波及到我們之間的感情,可是我後來下樓去見你,我發現事情遠沒有我想的那麽簡單,只要一看見你,我就想起那天鄧蔓看你的眼神,就想起鄧蔓死後那張浮腫的臉,我腿直發軟,連靠近你的勇氣都沒有,我由此知道,我根本沒辦法再開開心心地跟你交往下去。”

他臉色發沉,直勾勾地看著她。雖然他曾經懷疑她當時分手跟鄧蔓的死有關,可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麽一段曲折。

而且事情已過去了這麽久,一提到此事,她情緒還是能出現這麽大的起伏,可見好朋友的死亡留下了多麽深濃的陰影,這麽多年,一直橫亙在她心頭。

眼見她眼淚越滾越多,他的心不知不覺揪起來,談話的初衷早被拋到腦後,積攢多年的怨氣幾乎一分鐘之內就消了一大半。

他將她摟到懷裏,冷著臉替她拭淚。

她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分手以後,我聽說你去b市讀大學,我想你那麽出色,很快就會找新女朋友,而我也開始試著融入大學生活。”

他不說話。當年被甩以後,哥們看出他失戀,為了強迫他認識新女朋友,隔三差五就拉他出去玩,可是他當時眼睛一定是出了問題,那麽多女生,居然沒一個看得入眼的。

他去上大學,每天接受高強度的訓練,為了不讓反對他學刑偵的父親看笑話,他咬牙堅持學業,漸漸的,他發現這種狀態非常適合他,至少比談戀愛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輕松多了,後來他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與他那幾年專注於學業不無關系。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跟陸嫣是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