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慍怒的同時, 鄧阜年不免有些好奇。

程為素好調弄風月,平日不知見過多少鶯鶯燕燕,眼界高得離奇,能得他一句誇贊者, 莫不是風華絕代的美人。

可他剛才形容那女子容貌時,竟用了“數年未見能出其右者”。

這句話裏頭興許有故意引起皇上興趣的誇大成分, 但若那美人當不起這等贊譽之詞, 難保皇上不會大失所望。諂媚不成, 反惹得皇上不快。

然而他也知道, 程為此人, 旁的上也許平平,於揣摩聖意上,卻頗有心得。

這等引火上身的拙劣伎倆, 等閑不會犯。

也就是說, 程為的話裏並未摻雜水分, 那女子的確當得起“絕色”二字。

眼下正是戰火紛飛之時, 路上行軍,萬分艱難,別說尋歡作樂, 便是能否順利從北元撤軍尚未可知。

程為又是從何處尋來能取悅皇上的美人?

走到幾前,果然不止皇上被引得來了興致,連幾位隨軍征戰的世家子弟都將目光朝程為投去。

皇上笑道:“連你都贊不絕口,那美人想必生得極好。現在何處?”

程為覷一眼王令。

後者手中酒盞放於唇邊,正慢條斯理地淺酌。

他收回目光, 笑道:“此女早有艷名,皇上也該有所耳聞,說來不是旁人,正是傅冰之女。”

帳中先是一片寂靜,隨後哄然,唯有前兩日才來投奔王令的王世釗不接茬,只管悶聲不響地飲酒。

有人借著酒意,拍桌笑道:“我就知道是傅小姐。雖然此女藏在閨中,以往從未見過,但早就聽聞此女有洛神之姿。”

鄧阜年沉吟不語,竟是傅冰之女!

狐疑地擡眼看向王令,暗忖,王令城府極深,每行一步皆有深意,特於此時在皇上提起此女,究竟所圖為何?

傅蘭芽挽著林嬤嬤的胳膊,跟在平煜身後進入古廟。

甫一進門,一種古樸憋悶之感沉沉壓頂而來。

她腳步微滯,擡眼四處打量。

主殿空蕩陰肅,兩旁墻壁上寫滿了韃靼文,雖然大多已斑駁褪色,卻不難想見曾經的輝煌瑰麗,許是年代久遠,但凡觸眼之處,隱約彌漫著一種揮之不去的蒼涼感。

穿過長長的廳殿,她原以為會在主位上見到神像,沒想到一擡眼,竟看見簾幔後供著一塊靈位。

奇怪的是,牌位上空空如也,一個字未寫,供桌上卻端端正正擺放著燭台等物。

從器皿尚且完整的漆面來看,多是近年來所添置,顯見得時常有人前來打點。

驚訝之情越發掩異不住,她停步,認真盯著那無字牌位,瞧了又瞧。

為了供奉此人,百年前,不只有人耗費無數人力建造神廟,更有高人費盡心思在廟外設下奇門之陣。神廟沉入河底後,又不時有人前來供掃。

也不知廟中所祭奠的究竟什麽身份,值得人如此慎重相待。

想起母親那本小書上眾小人無比虔誠的神情,她納悶地移開視線。

大殿格局方方正正,走到盡頭,右側有一偏殿。

透過隔扇門,可見偏殿盡頭又設了一門。若是推開隔扇門,想當然便可進入偏殿當中,但傅蘭芽知道,當年建廟之人既能在廟外設下障眼之陣,廟內必然也做了手腳,萬不能輕舉妄動。

正想著,果聽在隊伍前列的李攸擡手道:“止步。”

待眾人停下,他轉身,道:“剛才我和平煜進來察看過,此廟不止外頭布了障眼之陣,廟內也做了格局上的改動,若是貿然推門進去,不知會被這裏頭的陣法引到何處,需得慎之又慎。”

平焃和榮將軍等人不語。

幾位年長的江湖人士卻詫異地朝平煜看來,目光裏都有些猶疑。

因為在他們看來,眼前的偏殿空空蕩蕩,實無可疑之處。

平煜見狀,索性在眾人注目下走到那兩扇闊大的隔扇門前,停步。

隨後,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小暗器,在掌中拋擲了那暗器兩下,手腕一動,忽然屈指一彈。

就見那小東西透過隔扇中的空格直直飛入便殿中,須臾,傳來硬物觸及地面及滾動的聲音。

奇怪的是,那偏殿並不頂大,地面又光滑平整,石子飛入其中後,頂多不過片刻功夫便會被某處所阻攔,無法再往前行。

誰知那滴溜溜滾動的聲音竟不絕於耳,似是滑入一條看不到盡頭的甬道,於幽暗偏殿中一路滾將下去。

平煜挑挑眉,道:“除了我們所在的這一層,下面應還有地殿,但地殿入口絕不會在偏殿內,若是任由那建廟之人牽著鼻子胡亂在廟中走動,隨時會觸動機關,永生永世被困在陣中。”

傅蘭芽暗暗點頭。

哥哥曾跟她說過,跟外界的五行八卦陣不同,但凡要在封閉之所設下障眼之陣,需得先將房屋設下三盤,即所謂天、人、地盤。

人立於地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