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知是不是多了平煜這尊門神守著的緣故,那怪人未再前來滋擾,一夜相安無事。

早上起來時,平煜已不在房中。

傅蘭芽透過簾幔看著床前空蕩蕩的地面,松了口氣。

林嬤嬤唯恐平煜回房撞見小姐穿衣洗漱的模樣,顧不上鋪床便忙碌起來,恨不得用最快速度伺候傅蘭芽妝扮。

期間,外頭走廊上不時傳來走動聲和住客的說話聲,一派晨起的熱鬧景象。昨夜的詭異之事仿佛從未發生過。

收拾妥當,林嬤嬤遮遮掩掩地護著傅蘭芽回到鄰房。

誰知剛一進門,昨天那名送晚膳的夥計便前來送早膳。

他分明看見傅蘭芽主仆從平煜房間出來,卻並未流露出絲毫的詫異之色,不知是早已知曉什麽,還是不忍當面叫傅蘭芽這樣的美人難堪。

林嬤嬤老臉火辣辣的,傅蘭芽卻面色無改,看著那夥計將膳具擺放到桌上,低聲道了句謝。

夥計頗有些受寵若驚,撓著頭一笑,也不敢借故逗留,連忙退了出去。

傅蘭芽坐到桌旁,安靜地用早膳。

就她眼下的境況而言,“名節”已然太過奢侈,如何能活著進京見到父兄,才是最讓她關心的事。

剛吃完,外頭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到了門前,那人停下。

林嬤嬤開了門,卻是昨夜那位年紀甚輕的錦衣衛,似乎叫李瑉。原來平煜耐心有限,見傅蘭芽主仆遲遲未下樓,特派他前來催促。

傅蘭芽應了,起身由著林嬤嬤替她戴上幃帽,便跟隨李瑉下樓。

店堂裏食客比昨夜多了不少,飄蕩著飯黍香味,各處的流民之亂,似乎對店裏這些走南闖北的旅客毫無影響。

出了客棧,卻見平煜早已上了馬,手執韁繩,聽馬旁圍著的幾名下屬說著什麽。

見傅蘭芽主仆出來,淡淡瞥她一眼,一夾馬腹,抖了韁繩道:“時辰不早了,走。”

眾人應了,各自散去,紛紛上馬。

傅蘭芽上車時,察覺身旁有道陰沉沉的目光一直在追隨著自己,回頭一看,卻是王世釗。他臉色很差,似乎昨夜並未睡好。見傅蘭芽轉頭看他,並無回避之意。

林嬤嬤順著傅蘭芽的視線看向王世釗,見他面色不善,想起昨夜之事,嚇得手一抖,忙放下車簾,將那道目光徹底隔絕在外。

傅蘭芽見平煜依然令走官道,知道下一站多半是曲陀,昨日路程已走了一小半,今日只要不出意外,最多傍晚時分便能趕到。

靠著車壁閉目養神了一會,她想起昨夜夷人之事,忍不住取出那本一直藏在小衣裏的舊書,小心地翻看起來。

這本書僅有二十多頁,薄得很,上面的文字古老而質樸,是她平生所未見,不像任何一個朝代的漢字,卻也不似夷文。

唯一能看懂的,是其中畫著圖案的那頁,上面畫著一枚圖騰樣的物事,置於一座山峰頂端,雲遮霧障,高高在上。

山底下有無數小人在叩拜。

這麽古怪的一本書,母親到底是從何處得的呢?

她困惑地蹙了一回眉,一時無解,又怕被平煜等人發覺,只得依舊將書妥當收好。

林嬤嬤在一旁看著傅蘭芽,忍不住道:“小姐,昨夜那怪人到底什麽來歷?為何要害咱們?”

想起一個可能,身子一直道:“會不會是當年老爺在雲南鎮壓夷民時結下的梁子?”

傅蘭芽並非沒想過這個可能,但自從父親被外調,她已跟隨父親在雲南住了半年之久,期間無論父親還是她,從未遇到夷人夜襲之事,怎麽返京途中,這些人便冒了出來?

“嬤嬤。”她將夷人之事暫且擱置到一旁,思緒依舊回到那本書上,低聲問,“你來咱們家這些年,有沒有見到父親或者母親跟什麽古怪的人來往過?”

“古怪的人?”林嬤嬤不知傅蘭芽為何有此一問,絞盡腦汁想了一通,搖搖頭道,“嬤嬤來小姐家時,夫人剛生下小姐,因奶水不足,招了幾名奶娘來幫著哺育小姐。老爺成日裏很忙,但對夫人和小姐極好,只是……”

她忽然想起一事,“嬤嬤初剛進府時,見夫人產褥期間,連一個前來探望的娘家人都沒有,還曾納悶過。後來才知道夫人雖也是官宦小姐,但家中雙親早已亡故,又無兄弟姐妹,算得上孤苦伶仃。這事下人多多少少都知道,老爺疼惜夫人,從不準許下人背地裏議論,可日子久了,仍免不了有些風言風語……”

她覷著傅蘭芽,神情猶豫。

傅蘭芽心裏咯噔一聲,雖未接話,但目光卻分明起了微瀾,定定看著林嬤嬤,示意她接著往下說。

林嬤嬤正後悔自己一時嘴快帶出這樁往事,見小姐顯然沒有放過她的打算,只得硬著頭皮往下道:“當時府中有下人傳言,說夫人來歷不明,另還有好些不幹不凈的汙糟話,入不得耳。老爺知道後,大發雷霆,親自查究一番,揪出那個饒舌之人,卻是當初老太太在世時給老爺配的一位大丫鬟,聽說原本打算給老爺開臉做通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