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春從天上來(第3/4頁)

他也笑了,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輕輕一帶將她攬入懷中,道:“二少奶奶此言差矣,拼命三郎哪裏拼得過我。”她睨他一眼,“哦”了一聲說道:“人家自然拼不過你的耍賴。”他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角的細紋都一道一道地刻了出來。

她有些心疼,輕撫上他的眼角,試圖替他細細撫平那些紋路:“這陣子裏外事情都多,你看你,瘦了好些。”他卻笑言:“我若不瘦些,如何顯得年輕、如何襯你?”他的眼底映著她的倒影,她微微噘嘴,道:“不行,今日不許你再辦公了。你若不應,我便將這書房給鎖了。”他自然連聲應“好”,允諾道:“聽你的,今日放假,陪你。”他說著,在她的唇上響亮地啄了一下。她紅了臉,飛霞在頰,說:“這才差不多。”他的眼睛很亮,笑眯眯地點頭:“我就知道,非要親你一下,你才會覺得差不多。”知曉他是故意這般曲解她的話,她只覺好笑,瞪了他一眼,佯裝沒好氣道:“油嘴滑舌!”

太陽微微偏向西一點的時候,邱霖江帶著如蘊出了門。三點鐘的光景,地面上白花花明晃晃的一片,枝丫葉片上都是反光的耀眼白色。如蘊一手擋在額前,下意識地蹙著眉,問:“這般曬,你要帶我去哪兒?”他卻賣關子,只笑道:“看你如今膚白皮嫩,將你送於那人販子賣了去。”她輕輕捶了捶他的胳膊,嗔道:“好哇,倒要看看誰敢!”他笑得雙眼極亮,一低頭意已傾:“嗯,怕是除了我,再無旁人敢要你了。”

他開車,一路上這麽說說笑笑,似乎一轉眼便到了目的地。她下車,驚嘆道:“原來是這裏。”

他帶她來的竟是城隍廟。

在上海這麽久了,她一次都不曾來過這裏。站在城隍廟門口,看著眼前輝煌壯麗的一座座建築,她覺得自己因炎熱而煩躁的內心似乎也漸漸地平靜下來。

同她一起走進去,他娓娓道來:“民國十三年的時候,大殿失火,全部被毀。現在你看到的城隍廟,正是幾年前剛剛重建的,大殿用了鋼骨水泥,再不怕失火。”她這才恍悟,莫怪得看著這般新。

大抵是天氣太熱的緣故,廟裏頭人煙罕見。偶爾遇到一兩位出家師傅,都對他們雙手合十,微微低頭示禮。他說:“過年的時候,這裏格外熱鬧,明年帶你來。”她應承:“好。”他又道:“三月二十八是城隍夫人誕,這附近的街巷亦會懸燈,極是好看。”這下,她佯裝生氣,道:“往日不帶我過來,今日與我說這些,又有何用。”

他嘴角上挑:“怎的無用?不管什麽日子,大殿一直都在這裏,還有元辰殿、城隍殿,以及娘娘殿。”聽到他說的最後那三個字,她忍不住臉頰微紅,乜了他一眼嘟嘴道:“誰要給你生孩子!”他卻睜大眼睛,佯裝吃驚道:“生孩子?我何時說這些了?”然後止不住的笑意滿滿,語氣中故意略帶狎昵,“莫不是,你自己太心急了?”

她自然明白自己是被他好生的戲弄了一番,背過身去,一副再不理他的樣子。只是那張臉上的笑容,到底柔柔地暈染了眼角眉梢。

晚上,邱霖江帶如蘊去了一家日本料理店。這家店似乎已經開了一些年頭,處在距離城隍廟不遠的巷子最裏頭。裏面的布置卻很精致,從古樸的木制推門,到舒適的榻榻米,再到穿著和服、妝容鮮艷的侍者,無不叫人覺得賞心悅目。

如蘊其實極少吃日本菜,不是旁的,只不太習慣生食。這晚,他點了一盤大份的三文魚刺身,一份時蔬沙律,一碟金槍魚壽司,一碟玉子細卷,以及鮮蝦味噌湯。就在侍者起身欲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又叫住對方:“等等,再來一瓶清酒吧!”

如蘊微訝:“你一個人喝什麽酒?”邱霖江右眉一挑,道:“怎會是我一人,自然是你同我一道。”她失笑:“我哪裏會喝酒。”

她一邊說,一邊整理著衣服。她今日穿了一件湖水綠真絲面水墨荷花的半袖旗袍,方才坐下時不曾留意,此刻才發現裙角給折了進去。拉開裙角的時候她低下了頭,這麽一來,本就微松的發髻徹底散了,鬢角的發紛紛垂下來。

她不曾在意,他卻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湖水綠的旗袍本就讓她增添了幾分成熟感,此刻長發散落,因為之前的綰起而帶有著微卷的弧度,落在她的鬢角頰邊,端的叫她不自覺地生出嫵媚來。擡起頭,她剛想伸手拂開垂發,他卻已先一步撫上她的頰,將那軟軟的發別在了她的耳後。

他的目光太過於專注,亦太過於繾綣,帶著無限的愛憐與溫暖。她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起來,赧然一笑,眼波中便已流轉起星星點點。“我今天好看嗎?”她忽然湊近問。“嗯。”他的喉結翻滾了一下,倒也不驚訝她突然大膽地發問。輕輕摩挲了下她的頰腮,他說:“若是再喝些酒,定會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