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這兩年因為動遷頻繁,田坊的變化也很大,原來的大片菜地如今都被圍起來蓋了工廠,門前那棵大棗樹不知何時也被夷為平地,改成一個不倫不類的街心花園,有石凳幾張,不過大多給村民們曬上了醃鹹菜。

成茵始終不吭聲,就等楊帆先開口,時至今日,她覺得自己跟他之間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

“高登告訴我,你接了瑞遠那單?”楊帆的話題並未遠離成茵的猜測。

她哼笑一聲,言語裏不免帶一絲譏諷,“你們倆果然無話不談。”

楊帆沒理會她的態度,“能推了嗎?”

“我為什麽要推?”成茵好笑地盯著他。

“瑞遠內部的關系錯綜復雜,我擔心你到後面應付不了。”

“應付不了也是我的事,跟你沒關系!”

楊帆忍著氣道,“成茵,你能不能別跟我賭氣,如果真是好機會我不會攔著你。”

成茵轉過臉去不看他。

“我知道你對高登調你過去不滿,他這樣做也確實有欠考慮,但他不至於會害你,可是林如輝不一樣,誰都看得出來他走的每步棋都是以替代高登為目的的,這樣的人你敢信任他嗎?”

“他和高登之間怎麽爭是他們的事,我只能管好我自己。”成茵絲毫不讓地頂回去,“再說,林如輝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也不是你和高登說了算的。”

楊帆擰起雙眉,仿佛在猶豫要不要進一步把話說清楚,而眼前成茵倔強且充滿抵觸情緒的面龐無端刺激了他,他沉聲道:“有人看見他私會我的某個下屬,如果他正大光明,為什麽要在背後搞這些小動作?”

成茵心裏咯噔了一下,本能地仰臉看他,“他……想幹什麽?”

楊帆面色陰沉,“沒人知道。但肯定不會是好事。或者挖墻角,或者套資料,總之,一定對高登不利。”

老實說,成茵對高翔的安危並不關心,她聳聳肩,“那你們只能小心點了,如果高登真的做過什麽不合公司規定的事,被揪出來也是沒辦法的。”

“什麽你們,我們?”楊帆生氣道,“英銳為AST做了多少事我就不提了,AST的官僚和一些沒有道理的限定讓高翔很難既遵守規定又達標……”

“等等!等等!”成茵一聽到他為高翔辯護就不耐煩,“請你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行不行?哪家公司沒有點貓膩,你們英銳難道就是一池清水了?難道從來沒有爾虞我詐的事?”

楊帆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

成茵忽然想起什麽,眼睛一亮,又問:“是誰看見林如輝私會英銳的人的?”

“……舒妍。”

成茵不覺笑起來,“舒妍不也是你的下屬嗎?你要她怎麽說都可以!”

“成茵!你……”楊帆差點被她氣死,“你怎麽會這麽想?為什麽我說什麽你都不信?你是不是……”

他咬著牙,一忍再忍,才沒把那句讓他自己先瘋掉的話說出口。

“茵茵!茵茵!”周媽媽從遠處趕來,老遠就朝成茵揮手,“趕緊回來,要開席啦!”

“我媽叫我呢!”成茵無心與他再爭辯下去,想了想,還是要把話說清楚,“楊帆哥,以後我的事,請你別管了,是福是禍我都認了。”

拋下這句話後,她不再去看楊帆那張鐵青的臉,轉身就朝媽媽的方向快步奔去。

鄉下的宴席總是熱鬧非凡且沒有時間限制,一頓午餐吃到太陽幾乎西斜才施施然撤席,之後大家打牌的歸打牌,搓麻的歸搓麻,喝茶聊天的歸喝茶聊天,各自散開。

按照規矩,親朋好友要吃畢晚上那頓大餐,這一天的壽宴才算曲終人散。

成茵在街心花園丟下楊帆後,兩人就再沒說過話,她偶爾能感受到他從人群中投射過來的目光,也故作渾然不覺,只專心一致陪著媽媽開心地搓麻聊天。

周媽媽當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今天是本著拿下李卉小嬸子來的,話裏話外都透著機敏,說話無一不恰到好處又不顯山露水,雖然成茵並不贊同她媽媽的不少觀點,但還是得承認媽媽的功力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那小嬸子連打牌都沒心思,跑到一邊給家裏打電話征詢最後的意見去了。

周媽媽用手肘輕輕碰了下女兒,偷偷指點給她看坐在院子外面的楊帆,後者一邊心不在焉地跟人聊著什麽,一邊不時將目光悄悄投向成茵這邊。

成茵轉過臉去打量的時候,目光一不小心與楊帆的撞上,只覺得他格外陰郁。

“我說什麽來著,”媽媽得意地低語,“你自己把心放開了,難受的人就不是你,而是他了。”

可不知道為什麽,成茵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晚宴吃得正酣,成茵接到林如輝的電話,囑她立刻回公司,有事要跟她商量,聲音聽起來有些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