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關海波指了指接待室的方向,低聲問董其昌,“到底怎麽回事?”

董其昌嘖嘖一嘆,輕聲道:“不就是晚出貨那档子事麽,先前提醒他們的時候,個個拿著架子,不當回事,這下真要賠了,就想起來求人了。唉,老秦那家夥就是這點小家子氣。”

關海波沉吟了一下,“合同方面沒什麽紕漏罷?”

“沒有,寫得一清二楚的,責任全得他們自個兒擔,咱半點邊都挨不上。”

關海波點點頭,“那還由著他鬧什麽,趕緊打發走人。”

董其昌嘿嘿一笑,捏著下巴道:“這回來的可是余小姐,指明了要見你,都等小半天了。”他那笑容裏含著幾分曖昧,關海波見了頓時倍感別扭。

余小姐是美藝的頭牌外聯,別看人長得如嬌似怯,弱不禁風,喝酒劃拳起來絲毫不輸男人,實乃深藏不露的文武全才,男人但凡有些憐香惜玉之心的,都不免會上她的當,關海波就是與她認識之初,多關照了她幾句,至今被人引為笑柄,生意場上一旦遇上,旁人都愛開開他們倆的玩笑。那余小姐更是以為他對自己有心,借著機會與他套近乎,惹得他後悔不叠。

他沒想到老秦居然把這事兒都當真,使出如此拙劣的“美人計”,妄想扳回局面,真當他是傻子不成?

關海波心裏不由冷笑了幾聲,面上卻不露聲色,“誰在裏面陪著呢?”

“哦,小陳。”

俊眉一擰,他也不多言,返身疾步而去。

一踏進接待室,就看到余小姐跟方好手挽了手,一副欲語還休的哀婉景象。

“陳小姐,你叫我怎麽辦好,我家裏弟弟還在讀書,我媽身體常年不好,大大小小就指著我拿點死錢過日子,沒想到這一單就讓我血本無歸,我們秦老板早把狠話說在前面了,如果真要賠,也只賠我一個人的,我今年可就白幹了。”

方好穿著一件深紫色的中袖針織衫,越發襯得明眸皓齒,卻是一臉的惶急之色。她的一只袖管讓余小姐越扯越大,她為難的僵著手,縮又縮不回來,只好無力的絮叨著寬慰的話,“別著急,凡事總有辦法想的,應該,應該不至於這麽壞罷。”一面說,一面試圖將袖管掙脫出來。

早知道就不來給她上茶了,也是看她一副嬌滴滴的模樣,象被遺棄了似的丟在接待室裏無人理會有些可憐……結果現在想走都走不了,這余小姐簡直有魔力的。

關海波心中暗笑,余小姐演戲的功夫又上了一層樓,握拳在嘴邊咳嗽兩聲,沙發裏的兩個女性都驚喜的擡起頭來,磨了近一個多小時,主角終於登場了。

方好剛想溜,關海波就對她招招手,示意她坐下,他不想拖太久,況且跟這余小姐獨處一室,免不了尷尬,她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人,有個外人在旁邊,不能不顧及著點兒。

方好雖然不樂意,也是沒奈何,謹慎的傍著關海波坐下,表明立場。

關海波說的也無非是場面上那幾句話,事已至此,愛莫能助,合同是受法律保護的,既然簽訂了就只能按著上面走雲雲。

沒想到余小姐求情不成竟嚶嚶的抽泣起來。

方好驚異的望著她,怎麽說變天就變天了?原先不過是敷衍著,此時心裏還真的不落忍起來,禁不住扭頭去看關海波的反應,希望他能給這余小姐一點實質性的幫助。

關海波擰緊了眉,保持坐姿,沒有絲毫晃動,說出來的話卻漸漸嚴厲起來,“余小姐不必這樣,公是公,私是私,況且這事兒錯也不在你,請回去給秦總帶個話,商場上的事,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輸了便是輸了,如果連這點都輸不起,我看咱們今後的合作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余小姐只管哭著,抽著茶幾上的紙巾一張張的拭眼窩,礙著方好,她的十八般武藝全部失效,只剩了“哀哀流淚”這一項。

方好只覺得余小姐可憐,卻聽老板又冷道:“我本以為你是個明事理的人,沒想到也會來這一招,我還從來沒在哪個女人的眼淚面前服過軟,我勸你不如早些回去,跟秦總商量出個可行的彌補措施實在些。”說著,扭過頭來,不容商量的對方好道:“你送送余小姐,我還有事,失陪了。”

方好面色鈍了鈍,正琢磨他前面那句話,不知怎麽臉上驀地一紅,仿佛說的是她似的――她在老板面前可沒少淌過眼淚。

那余小姐無功而返,走出去時還是憤恨的表情,她終究看錯了關海波,這人竟是鐵石心腸!

方好怕她再跟自己嘮叨,所以故意慢半拍的跟著,到了電梯口,就匆忙道別。

誰知才一轉身,就聽見余小姐接電話的聲音,咯咯的嬌笑著,沒事人似的,跟剛才眼淚縱橫,痛不欲生的她簡直判若兩人,方好頓時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