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第2/2頁)

沈秋話音未落,馬車中恍若有嗣恭的聲音,待簾子被掀開,嗣恭果真就探出頭來,笑著喚娘親。我正待應聲,李隆基就已先笑著走過去,一把抱起嗣恭:“可想和叔父一起騎馬?”嗣恭似是極歡喜,摟著李隆基的脖子頷首:“娘親若應允,嗣恭就隨叔父騎馬。”

我楞了下,正是猶豫時,李隆基已側頭看我,看出了我的擔憂:“在我馬上或在你車裏都是隨著我,我若想要害你孩兒,也不會親自動手。”嗣恭似懂非懂,並未領會李隆基話中意思,卻看出我的憂心。他想了想,才試探保證說:“娘親,孩兒會很乖。”

我無奈一笑,頷首道:“去吧。”

待和沈秋上了馬車,念安已張開雙臂,撲到了我懷裏,軟著聲音說:“娘親。”平日這個時辰,念安早已熟睡,眼下也早似堅持不住,滿面困頓。我柔聲道:“睡吧,娘親抱著你睡。”念安小小嗯了聲,閉上了眼。

見她睡得沉了,我才輕聲問沈秋:“成器已料到今日事?”

沈秋頷首,亦是壓低聲音:“他自收到邊疆告急的消息,就已做了準備,”他頓了頓,“永安,你該明白他,若是邊疆告急,他必會出兵,可你對他而言又太過重要。”我頷首,接著道:“這次他幾乎帶走了所有親信,即便留下一些親兵保護我們母子,仍是勢單力薄。而這天下除了成器,有能力護我們周全的只有太平和隆基。”

這兩人,既能護我們周全,也能輕易奪去我們的性命。

念安似乎夢到什麽,忽然攥緊了我的袖口,我慢慢地拍著她的背,輕聲哄慰著她。片刻後,才將她的手撫平。

嗣恭極像我,念安的眉目反倒似成器。

我看著念安的小臉,眼前浮出了那日,他橫笛而吹的神情。

李隆基有私心,太平又何嘗沒有奪位的圖謀?

成器,在姑姑和親弟之中,你終究還是信了李隆基。

我看沈秋,忽而一笑道:“他信了誰,也就是將機會讓給了誰。沈秋,就你和他多年相交,可看出他自帶兵離開時,就已放棄了奪位?”沈秋長嘆口氣,道:“今時今日,他若要爭,皇位早已唾手可得。李隆基肯護你,卻絕不肯讓出機會,如今他最大的心結就是自己的親生兄弟,你認為他當真能狠下心與三郎刀兵相向?”

我笑了笑,搖頭道:“自他在太液池救下我那夜,我就知道,他有太多的於心不忍。”當年對我一個不相識的少女,他都可犯險救下,又怎會真去殺那個他護了二十幾年的弟弟。

沈秋聽我如此說,倒是忽生了興趣:“接著說下去,我可是逼問了李成器數年,也問不出你們初相識的情景。”這種話,讓我如何說出口?我瞥了沈秋一眼,笑道:“那你就待他回來,繼續問吧。”沈秋氣的眯眼,我卻佯裝未見,閉目休息。

沈秋雖是語氣輕松,卻難掩擔憂之情。沒人知道李成器的選擇是對是錯,今日李隆基最大的敵人是宮中的皇帝,皇帝之後或許就是太平。

太平之後呢?

若李隆基有幸坐上皇位,他可會將矛頭轉向自己的哥哥?

沈秋對待病患歷來無私心,當真是盡心竭力醫治。

到長安時,趙姬已能下地走動。她對我依舊是姐姐長,姐姐短的,卻已開始言語試探我與李隆基當年的事。有時冬陽聽到兩三句,立刻就起了怒氣,甚至有意打碎茶盞打斷趙姬的話,或是直接以念安為由,直接送客。

“冬陽,”我無奈看她,“我們終歸住在臨淄王府,萬事收斂些。”冬陽輕哼了聲,剪去燭芯,道:“這府中上下,哪個不曉得這院子進不得,這趙姬真以為自己得了寵,就敢來問東問西的?”她氣的不行,竟一抖手,徹底剪滅了燭火。

我正是笑得不行時,夏至忽然匆匆跑入,面色蒼白地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