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魄(第2/3頁)

三個月前,他因為意外摔壞了腦袋,昏迷不醒。或許是上天垂憐,讓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是一個奇異的國度,有飛機、汽車等等他從未見過的東西,而他則是一個酒樓的大廚。夢醒之後,兒時的記憶變得模糊,夢中的記憶卻十分清晰,甚至夢中學得的那些殺魚做菜的手藝,都保留了下來。

低頭看了看這雙修長的手,因為長時間接觸鹽水加之天氣寒冷,已經凍傷了好幾處,再不復原來的白皙。若不是沒有足夠的本錢,他早就去開個館子了,何苦在這裏做低成本低回報的賣魚生意。不過……轉頭看了看在桶裏擠成一團的魷魚們,蘇譽唇角的笑不由得上揚了幾分,如今,有了一個讓他積累資本的好機會。

“小哥,不是我說你,你怎的進了些這個!”那買魚的還未走,指著桶裏的魷魚搖頭道,“這東西可沒人買。”

大安朝的人偏愛吃江河湖海裏的鮮物,因而捕魚賣魚的行當很是紅火,但主要集中在魚蝦螃蟹上,很少有人會吃這種魷魚,因為怎麽做都不好吃,漁夫們打撈到這些通常都會扔掉或者賤賣了喂牲畜。蘇譽聞言只是善意地笑笑,並不多說。

京城分東西兩邊,東城乃是富貴人家的居處,西城則住著平民,這條西平街便是西城的一條不大不小的道路,因著路窄不常走馬車,擺攤的比比皆是。窮人家的女人們不像深宅貴婦那般講究,自己挎著個菜筐就出門買菜了。

因著蘇譽長得白白凈凈,說話斯斯文文,這些個奶奶、大嬸們都喜歡跟他聊上幾句,加之那手漂亮的殺魚刀法,生意自然也就比別的魚攤好,剛過午時,便賣完了最後一條魚。

“切,賣笑就該去春意樓,在這西平街上能值幾個錢……”不遠處,長得五大三粗的賣魚匠冷聲說道,雖沒有提高腔,周圍的人卻都聽得清楚。春意樓是京城有名的小倌館,這話是說誰的不言自明。

三川聽了這話便要去跟那漢子理論,被蘇譽拉了一把,他不是在西平街附近住的人,對於這裏的地痞混混們不能硬碰硬,只能故作無奈地沖最後一位客人笑笑。蘇譽天生長得溫潤,看起來就不是好事之人,配上這苦澀的笑,讓一幹大嬸看著很是心疼。

“於老四,你罵誰呢?”接過蘇譽用稻草紮好的魚,年近四十的張大嬸立時掐著腰轉身瞪著那賣魚匠。

這張大嬸是遠近聞名的潑辣性子,整條街都沒人敢惹,於老四聞言不由得縮了縮腦袋,又覺得這麽慫地怕個女人實在丟臉,梗著脖子道:“誰接了就是罵誰!”此言一出,頓時後悔得想把舌頭咬掉。

“好哇,你敢罵我張翠花,也不打聽打聽老娘年輕時候是做什麽的!”張大嬸頓時來了勁,已經許久沒人敢跟她吵了,這次定要吵個過癮。

街上很快圍了許多人來看熱鬧,那於老四被罵得接不上話,氣得快要背過氣去。蘇譽面不改色地默默收拾了攤子,趕著驢車悄無聲息地離去。

拐過街角,便是一家收舊木料的鋪子,蘇譽將板車上的大木盆和兩個大木桶卸下來,只留了盛著魷魚的那個半大不小的木桶。

胡子花白的老木匠看了半晌:“十文一個。”

“這木桶十文一個也就罷了,可這木盆是整塊木料挖的,起碼八十文錢。”蘇譽蹙眉道。

“你這是兩塊拼的,最多三十文。”老木匠皺了皺眉。

“那不賣了。”蘇譽彎腰,做勢要把木盆拿走,這木盆確實是好料子做的,若不是錢不夠,他還舍不得賣。

老木匠見狀,不舍得那塊老料,只得松了口。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木盆賣了五十五文。蘇譽數了數新得到的七十五文錢,加上今日賣魚得來的兩百一十三個銅錢,這些便是他如今的全部家當。

收好那兩吊半銅錢,蘇譽牽著驢子回到了東城角落裏的一座宅子。這是個三進的宅院,青磚灰瓦已經頗為老舊,只有正門前的兩座石獅子還留著些昔日的風光。

“呦,咱的二少爺回來了,今日的份子呢?”從偏門進去,就見一個膀大腰圓的婦人倚在廊柱上,伸手向他討要銀錢。

“母親昨日說那藥已經不必吃了。”蘇譽面色冷清道,懶得看那婦人一眼,徑自去拴驢子。他是老爵爺的庶子,但正房夫人沒有子嗣,便將他當嫡子養在身邊,三月前他爹死了,嫡母被大伯一家氣得病倒,為了供給嫡母的湯藥,蘇譽每日給大伯母上繳兩條海魚抵湯藥錢。

大伯母聞言,一雙細眉倒豎起來,冷笑道:“既然你母親不吃藥了,明日我便把驢子賣掉,省得你日日出去丟人現眼。”

驢子是蘇譽每日出去擺攤的必備品,沒有了驢他就得自己去拉魚,蘇譽聞言不由得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