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不得於飛(下)

“說清楚點!”古庭又急又疼,手腕子都開始發抖。

那弟子喘了半日,方才理順思路:“前些日子不是傳離恨海裏的燭陰之暗少了大半麽?原來竟是玄乙做的,這會兒先生正跟主將們協商通融,總得把理由問清了再說去剿殺罷?可燭陰氏名聲向來不好,玄乙下界後又不務正業,情況只怕不妙,朱宣帝君已經把後羿箭矢送到下界,好像說那東西能破開燭陰氏的龍鱗——真的要剿殺玄乙啊?!那鐘山帝君和小龍君豈會放過?咱們難不成回頭要跟燭陰氏一家子打罷?!”

這一家子可比什麽魔王大君要棘手多了,光燭陰之暗和暴風雪就能撂倒一大片,好好的天神不做,跑去做什麽魔族呢?難不成又要出共工大君了?加上鐘山帝君和小龍君,他倆若是來氣也墮落成魔,那簡直就是三個共工大君一樣可怕。

延霞急道:“小師妹怎麽可能自甘墮落做魔族?肯定哪裏搞錯了!”

以她對玄乙不多的了解,也知道這小公主的傲慢與懶散,放著悠哉的望舒不做,跑去做魔王大君,只怕不是她的作風。

古庭吸了口氣,忽地一個激靈:“扶蒼呢?!”

那弟子搖頭:“倒沒聽說扶蒼師弟的事,不過好像先前對付巴蛇大君的時候,有傳聞他的劍氣化龍打中了玄乙,依我看,以華胥氏的作風,他肯定是要大義滅親!”

大義滅親個鬼!連他們這些弟子都做不出這種事,何況扶蒼?玄乙若是出事,扶蒼不得瘋了?她簡直把他迷得三魂沒了兩魂,以他的能耐,十有八九真能做出和戰將們對著幹的事情來,那才是真正糟糕至極。

古庭撐著床榻想下去,他得去下界,他得把事情弄清楚,雖然他半開玩笑叫玄乙“小魔頭”,可不承望她有一天真成了魔頭,這其中必有緣故。

可他的傷勢畢竟過重,濁氣尚未排凈,不能以回春術治愈,這一撐之下又是滿臉冷汗,延霞急忙扶住他,連連跺腳:“不要動!你又不知道他們在哪裏!”

太堯也按住他,神色凝重:“你好好養傷,等濁氣排凈再說,這事先交給我。”

古庭顫聲道:“和、和先生說……讓他無論如何拖住……我這個濁氣還須得幾日才能排凈……”

太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回頭問那弟子:“芷兮被押入天牢又是怎麽一回事?”

那弟子還是搖頭:“這個真不清楚,說是她知情不報,意圖包庇。”

太堯沉吟片刻,望向延霞:“我應當可以進天牢,我去找芷兮問問情況,你去找先生,請他無論如何拖住,把事情弄清楚再讓戰將們行動。”

“好!”延霞轉身便奔了出去。

*

玄乙這一覺睡得非常久,也非常沉,自發覺身體不對勁後,這還是她頭一次沒有短暫地驚醒過。

先前始終折磨她的龍鱗不停掉落的痛楚,已不知什麽時候不再出現,幹凈的氣息一直包圍她,這味道令她又安心,又舒適。

她翻了個身,好像腹部與背部的傷口也不疼了,當下慢慢睜開眼,卻差點被滿目金光璀璨把眼睛閃瞎,急忙用袖子捂住頭臉,下一刻,似是察覺到她醒了,耳邊風聲一閃,她的身體落入一雙手臂中。

“你睡了下界的半個月時間。”扶蒼托住她,撩開袖子低頭細細打量臉色,她的面色終於不再蒼白的像要化開,唇色也恢復了往日的粉嫩。

玄乙放下袖子,誰知下界那對她來說向來朦朧的日頭竟又晃得她眼睛疼,奇怪,難道做了魔族連眼睛也脆弱了?她難受的眯起眼,頭頂瀑布般的枝葉立即伸展開,將所有的日光全部遮蔽。

“覺得怎樣?”扶蒼低聲問。

誰知這愛美的公主第一時間先用漆黑的燭陰白雪捏出個鏡子,對著上下左右前後反復看,一面軟綿綿地抱怨:“哎呀,變醜了。”

……明明和以前一模一樣,連這跳脫的行為都一樣。

扶蒼不知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想笑,抑或者,是將這些日子壓在最深處的脆弱不安發泄出來,他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她,把臉貼在她蓬松的發間,連氣息也沒有變,幽冷而甜美,只屬於龍公主的味道。

幸好她沒事。

她像沒有骨頭一樣軟在他懷中,隔了一會兒又輕聲道:“骨頭要碎了。”

她的龍鱗已全部脫落,再也沒有可以庇護身體的東西,即便有再生神力,該痛還是會痛,以後他要是想敲打她,真是一打一個準。

扶蒼放松手勁,低頭在她頭發上吻了吻,手掌貼在她冰涼的面頰上,指尖細細摩挲,旋即突然在她頭頂輕輕一敲,果然疼得她“嘶”一聲。

“以後就在木劍裏待著罷。”他聲音裏有一絲森然冷意,“不會再放你出來。”

玄乙關注的東西立即歪了:“木劍?不是純鈞?”